数里外一支响箭冲天而起,在天上炸响开来,前坡的烈火冲天燃起,熊熊的火光印得半天通红,虽然离得很远,李左车还是感到一阵阵的灼热,他紧紧握着刀柄,狠狠的跺跺脚,大吼三声后,胸中的撇闷稍退,长刀一挥喝道:“咱们走!”
一众太平军男兵、女兵默默的往南而去,不时有人回头望去,望了之后,女兵们都是低声垂泣,男兵们则是满眼的怒火,一股浓烈的悲凉恨意盘旋其上,久久不散。
行出数里,也没见清军追来,李左车略略松了口气,前头出现一个小镇。这个镇子日前他们曾路过,名唤金隆镇,前面只因要赶路,太平军并未进到镇子之内,只是绕道而行,但远远过去,镇子里的百姓似乎到镇外过兵,家家户户都紧掩大门。
此时南归再过金隆镇,李左车也没打算进镇子,正打算吩咐兵马绕道而行,忽见前头哨探的几名太平军快步跑了回来,到了跟前大声说道:“李大哥,东南面官道上有大队清军过来了!旗号还是沙婆岭和我们交战的苗人外小!”
“什么?!”李左车大吃一惊:“他们是长翅膀飞到我们前面去的?”话音才落,李左车已经明白过来,从前在广西恶战之时,太平军也经常占着熟悉地形,又是走惯了山路的,所以经常能抢在清军前头,这次形势反过来了,苗兵同样善走山路,清军中定有熟悉路径之人,有算到他们急于南撤,所以能抢到他们前头拦截。
李左车拔出长刀怒喝道:“叼那嘛,清妖欺人太甚!咱们进镇据守,和这些狗清妖拼了!”冲天的怒喝声四面响起,三百余名太平军返身进到金隆镇,占据镇中各处险要之地,火枪、弓箭排布好,准备和清军接仗。
……
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金隆镇上空硝烟弥漫,一名清军把总躲在镇外的矮墙之后,偷眼了镇内的情景,跟着扯开嗓子大喊道:“尔等长毛听了!强弱悬殊!胜负已分!投降可免一死!”
话音才落,镇内便是一阵广西口音的土话骂了出来,那把总叹口气向身旁一名兵勇道:“回去禀报胡大人,长毛不肯投降。”那兵勇应了,返身往镇外跑去。
镇外里许之外,胡林翼面沉如水的望着金隆镇,几条进镇的通路之上铺满了清军和太平军的尸首,四面八方清军守住了要道,筑砦垒壕或接着原有民居矮墙构筑了阵势严守。
早间沙婆岭一战,胡林翼见长毛放火烧山便知他们要南窜,便请彭玉麟回去搬兵,自己带了苗兵绕道追赶,在金隆镇附近截住这支太平军。长毛领兵之人似乎也知道再逃下去也不是办法,索性据镇扼守。从午后彭玉麟带了八百援兵到来后,清军十几次攻打,都被太平军打退。最后一次攻打太平军似乎药子已尽,愣是一枪没放,胡林翼心中敬重这些长毛,便命人去劝降。
听了前军兵勇的回报,胡林翼闭目长叹一声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罢了,罢了,吩咐各军冲杀进去,悉数剿灭吧。”
彭玉麟皱眉道:“胡道台,他们是反贼,还是大清子民么?”
胡林翼摇摇头苦笑道:“雪琴,你还是唤我贶生兄吧。”跟着他走上前数步,指着四面道路上铺满的尸骸道:“他们也是活不下去了才会铤而走险,原来也都是良民百姓的啊。”
彭玉麟默然不语,这时候数匹快马奔至跟前,却是向南哨探的马队,哨探的把总满脸惊恐的说道:“大人,南边有大批的长毛贼明火执仗而来,总有近两千之众!离此地不过三里路了!”
彭玉麟急道:“贶生兄,咱们先杀进去吧!否则便不能剿灭此部长毛了!”
胡林翼皱眉沉吟片刻道:“传令各军撤围北返!”
彭玉麟大急:“贶生兄,这……”
胡林翼缓缓说道:“此刻天已快黑,敌情不明,不宜接仗,若是到了黑夜,敌我不辨,厮杀起来恐为贼所算。保全自己方能制敌,今日杀贼已知真长毛悍勇战法,咱们需做长远打算,若是败于一役,身后便更无可战之兵了!”
彭玉麟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当下胡林翼喝命大军缓缓结阵后退,殿后兵马亦是严阵以待,丝毫没有破绽露出,清军便缓缓退往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