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风雪飘飞,南国艳阳高照,佛山石湾大帽岗上密密麻麻的聚集了上万人,此处始建于明代的丰宁寺里外更是人满为患。丰宁寺经康熙、嘉庆多次重修,规模颇大,该寺坐落于陶都石湾昔日的闹市“莲峰昼市”之旁,依莲子岗山势坐北向南而建,主体建筑由山门、钟鼓楼、前殿、中殿、香亭及后殿组成,沿纵轴由南向北排列,并渐次升高,气势恢宏,巍峨壮丽。
从石湾丰宁寺到大帽岗以及通往佛山各条要道上都有手持刀枪的汉子们把守,丰宁寺内外前后更多。聚集在这里的人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聚在丰宁寺附近,人人表情肃穆,丰宁寺的香火钟声也停了,凝重的气氛让人心头压抑不已。
一名汉子手持杏黄令旗策马从山下一直飞驰到丰宁寺山门前,一边飞驰一边不断喊道:“让开!让开!军情急报!”
把守通道的汉子们飞快的让开一条路,聚集的人群也自动的让开通道,但目光都是跟着那杏黄旗而走,人群中不时发出小声的议论,“不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我们受够了,直接杀去省城不就行了,在这里等什么?”“我们在等西王的号令!”“太平天国的西王凭啥号令我们?”“西王能给咱们钱粮兵器!西王杀清妖兴汉!西王能给咱们好日子过!你没听闻江浙、福建那边的人都过上还日子了么?”
那持旗汉子策马直入山门,到了正殿广场前才翻身下马,手持令旗直接跑入正殿内。正殿内聚集了数十人,当中有粗豪汉子、有僧俗道人、有士绅富豪、也有妇人少女。
那汉子走上殿,一头拜倒大声说道:“清军五千人马已经赶到佛山县城,三千清军到了东莞县城,东莞何香主按耐不住,已经在石龙镇竖旗起事!”
正殿上人群的正中间一名粗豪汉子上前一步厉声道:“什么?!何六他已经起事了?”
他身旁一名僧人合什宣了一声佛号后道:“何香主性子甚急,清军进逼。他定然按耐不住的。陈总舵主,既然东莞的兄弟已经起事,佛山这边也该起事呼应。”
这粗豪汉子正是广东天地会总舵主陈开,那僧人却是丰宁寺高僧邝能。天地会在广东源远流长,会众三教九流、僧俗道尼皆有,此言一出,殿上一众天地会首脑都纷纷附和邝能的言语。
陈开身旁一名眉清目秀的中年汉子却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跟着朗声说道:“众位兄弟听李某一言。”说话的这人乃是李文茂,广东鹤山县人,粤剧伶人出身,他精通技击,为人仗义疏财,每到之处受到当地粤剧伶人和群众所尊敬。李文茂手下粤剧班众人个个都是身手极好。还在广州、佛山等地开设粤剧班琼花会馆授徒。一个多月前琼花会馆被官府查封,李文茂手下弟子不少人被抓。
听到李文茂的话,众人安静下来,只听李文茂道:“先前太平天国西王殿下派了童堂主前来联络起义之事,当时咱们在场的人都是歃血为盟过的,如今童堂主在广州尚未归来,我们约好听从西王号令的。要是我们贸然起事,只怕会乱了西王的大事。”
天地会一名首脑甘先却大声道:“李先生,咱们还要忍耐到多时?清军都到了佛山,刀枪都架到脖子上了,难道真要我等引颈就戮么?”甘先出身市井屠户,嗓门颇大,他一开口,殿上满是他的回声。
陈开皱眉说道:“先前童堂主就和我等说过。我等起事若是不能雷霆一击攻破广州,拖延日久之后,洋鬼子一定会出兵干涉。如今我等钱粮兵器尚不完备,仓促起事只怕会有覆灭之虞。”
甘先吵嚷道:“那现下在这里等下去就没有覆灭之虞了么?!”
高僧邝能道:“陈总舵主,原本和西王殿下约好的是李开芳李尚书攻打广东东面州县牵制清军,我等正好发动起事围攻广州府,但如今一个多月过去了。清军丝毫没有东调迹象,贫僧猜想一定是有什么变数让李尚书的兵马不能南下,我等该尽早另做打算。”
陈开烦躁的负手走来走去,他有些拿不定主意。童强胜十几天前带人去广州打探消息去了。自从湘兵入粤以来,官府缉捕一日严过一日,佛山消息断绝,虽然天地会众也得了消息化整为零躲藏,但还是会有不幸落网者,如今广州城内已经是一片血雨腥风,两广总督叶名琛毫不手软,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而广州清军不断开出,四处对天地会的据点进行布置,渐渐要掐住天地会的命门了,是不是该提前起事,让陈开委实难以决断。
陈开虽是广东天地会总舵主,为人仗义好爽,但性子颇为耿直,也缺乏应变之才,历史上他率领天地会义军起事之后,围攻广州半年之久。在久攻不下之时,陈开未能及时决断放弃围攻,北上江西和太平军会和,导致清军反扑,天地会义军被迫撤围。
众人见陈开没有决断,纷纷各抒己见,意见不合之间便开始吵嚷起来,更有甚者一言不合便要动手。历来江湖中的帮派起义不在少数,但成事的破少,最大的原因便是帮会人等江湖习气重,他们虽然重义气,但缺乏纪律和统一的指挥,争吵动手便是家常便饭,很多时候都是谁厉害听谁的,而不是听正确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