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假若是身子不适呢?”肃顺阴郁的笑了起来,看到载垣一脸不解的神色,缓缓说道:“王爷,咱们这位主子沉迷酒色,那鹿血和福寿膏一天也不能离,你说照这个情状,他还能撑多久呢?”
载垣皱眉道:“肃老六,你这招也太损了,那毕竟是咱们的皇上。”
肃顺和端华对望一眼一起笑了起来,肃顺阴恻恻的笑道:“王爷,要是皇上圣明,又岂会沉迷女色?明知鹿血和福寿膏有害,却还不断服用?并非我等不忠于皇上,而是皇上自个儿放弃了。”
载垣随即明白过来,也跟着一拍桌案,恶狠狠的说道:“不错,如今咱们大清已经风雨飘摇,皇上不能振作,咱们这些个宗室大臣总要多承担些,总不能让祖宗江山败在咱们几个手中!”
一直沉默的景寿终于开口说道:“王爷所言极是,如今长毛贼寇声势日涨,祖宗的东西迟早给了别人,与其这样,不如舍弃。只要咱们能执掌朝政,最好便是与夷人讲和,就算夷人要求过分些,咱们也要受着。最好能联结夷人一同对付长毛。正是宁与夷人,不予家奴!”载垣和肃顺两人听了此话,都是低下头沉默不语起来。
……
别的地方还是闷热的天气让人透不过气来,承德这边确实一片的凉意。烟波致爽殿内,咸丰清闲的摇着团扇。品着冰镇莲子羹。笑吟吟的看着奋笔疾书的杏贞说道:“兰儿,你处理这些奏折越来越熟练了,有些地方比朕想得还要周到。朕有时候还真想到一边去落个清闲。”
虽然只是一句玩笑话,杏贞手中的朱笔还是停了下来,看了看咸丰,妙目流盼之下眉头紧皱起来:“皇上何出此言?”
咸丰摇摇头轻叹一声道:“不知为何,最近总是感觉有心无力,有时候真想什么都不管了。”
杏贞一怔,看着灯下这个削瘦异常的皇帝,脸上满是颓丧和疲倦,轻叹道:“国事重如山。本就要健壮的身子来扛,皇上要是能戒酒断烟,也就不会觉得如此疲累了。”
咸丰斜靠着的身子略略坐直,舀了一勺莲子羹送到她的嘴边笑道:“来,吃口莲子羹。”看着杏贞娇媚的眼神瞪了自己一眼,但还是低头吃了一口。咸丰心中一阵满足,口中柔声说道:“你不是第一个劝说朕的人,皇后劝了朕不知多少次了。”跟着叹口气道:“兰儿,你知道么?朕刚继位的时候,的确雄心万丈。想要好好的励精图治一番,但没想到却是每况愈下。朕在位六年,南边丢了六个省,有时候朕真的怕……怕这江山会断送在朕的手中。”
杏贞愣了一愣,原来咸丰也是个常人,他心头承受的压力却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咸丰接着说道:“今儿朕一时兴起,打算让焦祐瀛写下传位诏书,但随之一想也太过儿戏,便作罢了。但朕真的觉得很累、很累啊。”
杏贞放下朱笔,从暖炕上起身到一旁坐下,端起她自己的那碗冰镇莲子羹喂到咸丰嘴边,口中柔声说道:“有皇后和兰儿陪着皇上,还有恭王爷、僧格林沁王爷这些能臣猛将,南边还有曾国藩这些忠心的汉臣,皇上应该振作才是。”杏贞不知道自己说的是真心话还是敷衍咸丰的,反正她还是说了出来,说了之后觉得自己心中好受了许多。
咸丰摇摇头说道:“你不知道,自古做皇帝最累的不是平叛,而是需要对付党争。奕?也好、僧格林沁也罢,还有肃顺、载垣都好,甚至南边的曾国藩、张亮基这些人都好,他们都是手中有大权之人。一方要是权利过大,自然敢只手遮天,朕一直都在战战兢兢的应对着,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揣摩朕的心意,朕何尝不是每时每刻也在思虑他们在想什么?就拿僧格林沁来说吧,你当僧格林沁只是一介武夫么?就连僧格林沁那封大沽报捷的奏折也有欺瞒的。”
杏贞啊了一声问道:“僧格林沁瞒报了什么?”
咸丰微微笑道:“也没那么严重,僧格林沁奏折中说了大沽兵马一直隐忍埋伏,夷人逼人太甚发炮攻击炮台才还击的。僧格林沁的意思是夷人先动的手,可是既然大沽兵马都埋伏好了,动手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自古伏击之战都是由埋伏一方发起,何来夷人先发炮之说?”
杏贞垂下头有些说不出话来,咸丰接着说道:“你也不用惊讶,人臣之间相处就是这样,有时候需要装糊涂。只需要掌握他们的心理,自然不难判断他们所说之话的真伪,僧格林沁是怕承担抢先开战的罪名,才如此上奏的,无伤大雅,所以也不必追究的。不过从此处可以看出,朕手下这些臣子个个都是在为自己打算,真是让朕觉得心寒、心累啊。”
说到这里咸丰忽然握住杏贞的玉手,柔声说道:“兰儿,要是朕真的打算退位,你肯陪着朕隐居么?”
杏贞心头一震,没想到咸丰会如此问,眼见咸丰灼灼的目光看着自己,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