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罪臣一直纳闷。为何太平当年并不是官军对手,一旦有了洋人舰船便如此犀利?难道太平真是占了器械之利?所以罪臣一直让细作在太平地域收集消息。旁的且先不说。太平在治下各地都开有官办书局,名唤诏书衙,中外各类书籍都有刊印,这些细作便在其中收集得一些英人书籍带回来给罪臣,当中有便有一篇名为《大宪章》之书。此书乃是……”
杏贞闻言急忙打断道:“此书本宫也看过,你不必复述内容了,讲的便是英国贵族与他们皇帝签订的一个宣告,确定了英国乃是君主立宪的国家。”
彭玉麟微微一愕,想不到太后也看过此书,当下喜道:“太后看过便是很好,既然太后知晓,罪臣也省下了不少口舌。”
杏贞嗯了一声,轻叹道:“彭爱卿,你虽然内心有了2意,但还是保留了一丝对大清的忠心,能够不顾自己安危,想出这个办法来挽救大清。可惜啊,大清国不是大英国,清帝不是英皇,满洲贵族也不是英国贵族,而如今的汉人百姓也不是英国平民。光荣革命在咱们这里不会生,要想在我国内实现新政改革、皇室立宪,真的是万难之事。”
彭玉麟道:“太后,这是大清最后的一丝希望,我等汉臣只要能握有实权,必定能与太平周旋下去,毕竟太平立国未久,而大清还有两百余年的底蕴在此。只要朝廷能还政于汉,能皇室立宪,能五族共和,咱们大清就真的还能有救啊,太后!”
杏贞缓缓摇头道:“谁能保证当真有五族共和?谁能保证皇室立宪之后,我大清皇室能如同英国皇室一般安享其乐?谁能保证还政于汉之后,满人不遭清算?谁能保证大清能顺利的施行君主立宪?”
彭玉麟哑口无言,过了半晌才有气无力的道:“自然是由国之宪法保证……”说到这里彭玉麟也就说不下去了。
杏贞轻叹一声道:“国之宪法,国之权柄,国之大政,此从何来?来源于国家武力之强力支配,皇室若放弃这种强力支配之武力,便不会再享有宪法之保护,同样满洲贵族也是如此。大清国两百余年,都是靠着这股力量在支配、统治着国家。就算本宫如今乾纲独断,强行施行新政,强令颁行宪政,也是无用的,只会让天下大乱,而太平羽翼已丰,更加便有机可趁,大清还是保不住。”
说到这里,杏贞起身悄移莲步,缓缓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对彭玉麟道:“本宫比彭卿家更早读过英国人的《大宪章》,同时也多方收集过英人书籍了解,对立宪之说也颇有研究。但可惜的是我大清不能走这条路,起码眼下不能走这条路。本宫原本想来需要花二十年时间改善民生,让天下百姓能先有温饱,其后方才是新政立宪改革,而且还必须得先开启民智,没有三五十年的功夫是不可能扭转。其中还有很重要的一环,那便是本宫需要在朝中立起一批新贵族来对抗朝中守旧的满洲贵族,有了他们的力量支持,新政也好、立宪也罢才能有保障。而这批新贵族本宫原本想着便是你们这些平定太平有功的汉臣!”
彭玉麟乍见杏贞居然走出屏风来,心头微微一惊,急忙低下头去不敢看她,但耳边听闻杏贞的话语心头更是激荡,原来太后深谋远虑,早有定策了啊。
只听杏贞接着说道:“曾国藩、李鸿章、胡林翼、袁甲三、还有你彭玉麟,这些江南、淮上的汉人封疆大吏也都是能接受西洋事务的人物,也都是恭王爷洋务派的中坚,将来国中、朝中少不了你们的兴起,从而逐渐取代朝中这些冢中枯骨。待洋务办个二三十年,你们在各地办的洋务有了根基,也有一批人成为各地的新贵族之后,到那时相信民智已开,朝中再起这新政立宪,想必或可成事,如今仓促行事,必败无疑啊。本宫何尝不想新政立宪?一旦真的新政立宪了,还政于汉人,有了内阁管治国家,五族共和,皇室得享尊贵,本宫也可以优哉游哉,何必每日案牍劳形?可惜啊,时不待我、时不我待啊。”
彭玉麟心神激荡,看来太后是早有深思熟虑的,而不是自己这样前面囫囵吞枣的读了几本书,后来又胡思乱想了几天才想出这样的策略来,当下拜伏于地道:“太后苦心孤诣,独撑危局,罪臣汗颜。如今听闻太后长远打算,的确是利国利民,办洋务、开禁关外想必是太后先期的筹谋,如今看来罪臣明白了。”
杏贞嗯了一声,缓缓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本宫与你长谈,将心中所想尽皆告知于你,对你便是推心置腹。本宫只希望你能振奋精神,拼着对我大清还有余忠,便与本宫一道把这条路走下去,彭爱卿,本宫还能信任你吗?”
彭玉麟俯拜道:“太后,罪臣愿意效忠太后,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杏贞踱了几步后道:“好,本宫信任你,如今洋人在津塘攻略甚急,虽然前番僧王已经得了本宫方略,但僧王此人大略雄才,细微处却只怕会有疏漏,况且我朝中还有一股势力在暗中涌动,本宫已有定计,准备先将朝中这股势力拔除,此事自有六王爷奕?和七王爷奕翾去办,而僧王那边本宫想派你领一支生力军前去应援,扶持僧王守住津塘。”
彭玉麟连忙谢恩,杏贞轻叹一声缓缓说道:“你此去记着,津塘丢了没关系,最后本宫就是与洋人在京城决战也没关系,总而言之,此战我大清就算拼光了京城精锐,也不会屈服于洋人!至于太平那边,咱们就当什么都没生过,他们爱停战便停战,爱打便打,本宫宁可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