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于将军!”
离开宇文邕的房间,于翼顾不上休整,便又拖着疲惫的身体巡视起定阳城的城防。虽然一场大雪为周军赢得了喘息之机,但于翼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一路上,周军士卒纷纷向他行礼问好。虽然众人依旧一脸严肃,恪守在自己的岗位之上静默无语,但于翼却能感觉到他们心中淡淡的压抑与恐慌。毕竟十五万大军讨伐晋阳,如今回來的不过五千余,就是傻子也知道周军一定在前线吃了败仗,而且损失惨重。
“见过于大人!”于翼刚登上定阳城北城楼,一个身形颀长,面容俊朗,年约四旬中的年人便向他见礼道。虽然此人身板有些单薄,上去有些文弱,但一身沉重的锁子甲却让他平添了一分肃杀的气息,尤其是双目中睿智与果决的目光让人不敢小觑。
“杨公快快免礼。”于翼连忙还礼。
中年人名叫王谊,乃是北周春官内史(教育部秘书长),杨国公。王谊出身富贵之家,不仅包揽群书,更是弓马娴熟,可以说是文武双全。宇文邕攻克南汾州,率军一路北上时,特意留他镇守定阳城,负责统筹全局,保障后勤补给。
王谊起身,挥手让附近的士卒退出十余步远这才靠近于翼几步,面色凝重,压低声音问道:“大人,皇上如今情况如何?”
于翼双目微微一眯,双目如电,紧紧地注视着王谊,待见后者眼中尽是担忧,全无半点叵测居心这才开口道:“皇上已经醒來,虽然身子还有虚弱,不过却好了许多,相信将养几日便可痊愈。”顿了顿,于翼低叹一声道:“其实皇上主要是心病啊!”
王谊挑了挑,虽然从于翼沉重疲惫的面色,事情似乎不像他所说那般,但王谊却聪明地沒有再追问下去。宇文邕生病的事情已经影响了军心,若是情况再恶劣一分,王谊也不知定阳城会出现什么乱子。
“是啊,希望皇上早些康复。”王谊感叹了一声,接着眉头一皱,有些担忧地道:“大人,两日过去,韦大人和梁大人依旧沒有一丝音讯传來,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于翼浑身一震,脸上的皱纹又深了一分,布满血丝的眼中满是浓的化不开的忧愁,原本挺拔的脊梁愈发伛偻。
这月余时光,于翼可谓尝尽了失败的滋味,而且偏偏都是败在少年手中,这让他感觉分外苦闷,时常有岁月蹉跎,廉颇老矣的感叹。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尽量派人去找,我相信以两位大人的智谋武功一定可以逃脱此劫。”于翼采用强调的语气,似是为了加强王谊的信心,更是坚定自己的信心。
说着,于翼将目光落向城外。一场大雪,使得天地间银装素裹,定阳城外真正变作一片广袤雪原,与阴霾的天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因为积雪的缘故,天地间甚是明亮,但于翼的内心却是昏暗一片,不见一丝曙光。
韦孝宽、梁士彦很可能已经罹难,宇文邕重伤不起,时刻都有性命之忧,城中虽有五万兵马,但于翼却沒有丝毫取胜信心。定阳城远不及平阳城來得坚固高大,并不适合固守,更何况城中士卒并无多少战意。
“于大人,您,那是什么?”就在于翼怔怔出神时,王谊却突然惊呼起來。
于翼醒神,忙循着王谊指示的方向去,便见天地一线处突然出现了一片黑影,而且那黑影正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定阳城接近着。
于翼一个箭步冲到城边,双手按着箭垛,瞪大了双眼向远处去。隆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于翼豁然色变,他终于分辨出那是骑兵,齐国的骑兵,红色的征袍如血一般,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是那般醒目。
“敌袭,戒备”
城头上值守的周军顿时炸开了锅一般,士卒的惊呼声,将领的喝骂声,嘈杂凌乱的脚步声此起彼伏,场面显得有些混乱。虽然城中周军士气有些低迷,但反应却不慢,在于翼的呼喝声中,所有人都立即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严阵以待齐军的到來。
北方的骑兵也愈发清晰起來。望着那迎风招展,高高飘扬的战旗上那一个硕大的,铁画银钩,苍劲有力的“高”字,于翼的脸色愈发冷峻,双唇抿得紧紧,眼中杀机大盛。
高兴。
虽然只能出为首一人穿着白衣,不清他的面貌,但于翼却知道那一定是齐国车骑将军,北平郡公高兴。就是这年方十六的少年率领五千铁骑破解了晋阳之围,力挽狂澜,扭转了战局,也正是他设下毒计歼灭了周国十万大军,导致宇文邕气怒攻心,一病不起。
时间不长,五千骑兵便在城外一箭之地处停下,一股凌厉的煞气如狂风般卷挟着雪屑扑面而來,冰冷肃杀。于翼眼神微动,心中既是羡慕又是妒忌。令行禁止,整齐划一,高兴手下这支骑兵无论是单兵还是团队合作,战斗力都极是强悍。
“城上的可是于翼将军?经月不见,别來无恙乎?”高兴策马而出,仰着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清朗的声音远远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