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阿那肱和韩长鸾俱都是高纬最宠信的人,自是手眼通天之辈,昨日发生在皇宫中的惨剧怎会不知。二人本一直守在高纬身侧,直到他情况稳定时方才离去,今日天色方亮便前來探视,只是为了不打扰高纬休息才未进來,而是在偏殿守候。是以冯小怜刚传下高纬的命令,高阿那肱和韩长鸾便联袂而來。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韩长鸾和高阿那肱甫一进门便立即跪倒在地,恭敬地向高纬见礼。
虽然自高延宗传檄篡位后,高纬的威严便一落千丈,众叛亲离,然韩长鸾和高阿那肱对他依旧是不离不弃,恭敬万分,不曾有丝毫懈怠。他们二人之所以如此做,其一是感念高纬往日的恩情,更重要的却是除此之外,他们已是无路可走。
纵然韩长鸾和高阿那肱乃是北齐三贵,恶名昭著,天怒人怨,然宦海沉浮,他们能屹立北齐朝堂数载而不倒,而且权倾天下,二人的政治嗅觉自也不是泛泛。
他们很清楚,无论是高延宗当政,抑或是高长恭称皇,他们二人必然是要被斩杀的对象,这不只是因为二人曾今沒少为高纬出谋划策对付他的两个兄弟,更因为他们二人无恶不作,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因此,尽管高纬已是强弩之末,高阿那肱和韩长鸾依旧对他恭敬有加,殚精竭虑,为高纬谋划。当然,与韩长鸾相比,高阿那肱还另有退路,只是那退路比起当今的荣华富贵來却差上许多。
“两位爱卿來了,快快平身!”见高阿那肱和韩长鸾忠心不改,高纬难的脸上扯出一抹笑容,声音有些嘶哑,透着疲惫与虚弱。
《长生诀》夺天地造化,妙用无穷,修炼起來自然也是艰难无比,尤其是每一层都有心魔考验,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高兴虽然杀人如麻,戾气太重,然他自幼遭逢大变,十数年行走黑暗之中,出生入死,尸山血海早已将他一颗心锻造得极其坚韧,又有佛像挂坠护持,是以每一次突破才能有惊无险,一次次脱胎换骨,达到今日的境界。
高纬能到达如今的境界,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天才地宝,根基自是不稳。更何况,他暴戾恣睢,骄奢淫逸,如此心性不坚,又如何能掌控如此神功。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句话形容如今的高纬再合适不过。在诸多太医和冯小怜的努力下,高纬虽然沒有爆体而亡,然体内经脉多处受创,周身肌肉骨骼都隐隐作痛,沒有个把月的调整他休想回复过來,而就算平安恢复,他要想重练《长生诀》恐怕也绝非易事。
望着高纬枯黄的面容,布满血丝,暗淡的双目,虚弱不堪的样子,韩长鸾眼圈瞬时红了,忙快步扑到床榻前,泣声道:“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高纬紧紧握住韩长鸾的手,心中涌上一股暖流。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在自己最落寞的关头,韩长鸾沒有如穆提婆一般吃里扒外,弃自己而去,实在让高纬感动不已。
“爱卿不必担忧,朕还安好,死不了,高延宗和高长恭两个那逆贼不除,朕怎么会死!”高纬双目中满是怨毒的光芒,咬牙切齿地道。
“陛下,区区逆贼,不足挂齿。”韩长鸾目光坚定地着高纬道:“只要陛下康复后登高一呼,天下勇士必然云集响应,到时候大军所至,逆贼必然望风而降,恢复朝纲指日可待!”
“韩大人所言甚是,陛下乃是真命天子,君权神授,受上天庇佑,高延宗狼子野心,如此大逆不道,必为人神共愤,待得陛下正义之师兵临晋阳,逆贼必然束手就缚!”高阿那肱也肯定地点头道。
虽然明知道韩长鸾和高阿那肱是拍马屁,安慰自己,但高纬郁愤的心情却依旧好了不少,脸上的笑容浓郁了一分,身体也似乎恢复了几分力气。
在冯小怜的帮助下,高纬勉强坐起身來,着韩长鸾和高延宗道:“两位爱卿,如今外敌方退,内贼却是四起,高延宗谋逆篡位,各地诸侯也是阳奉阴违,态度难明,政令不出京畿,国家混乱动荡,朕甚是忧心,不知尔等可有什么良策?”
韩长鸾和高延宗对视一眼,顿时沉默下來。对于高纬的处境,二人再清楚不过。
高延宗登基称帝,然高长恭却以摄政王坐镇晋阳,这其中透出的意思韩长鸾二人怎会不知,虽然高长恭并未采取激烈的行动,但韩长鸾笃定,终有一天高长恭会发兵攻打邺城。
这些年高纬胡作非为,自家倒是快活,然却是丧失了民心,就算高纬振臂高呼,征募勇士,慢说成功组建庞大的军队的几率很小,就算成功了只怕也很难战胜兵多将广、威望无双的高长恭。
穷途末路,困兽之斗。
韩长鸾深深皱着眉头,脑海中只有这八个字。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然而天时地利人和,韩长鸾实在不知道己方占着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