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来,以萧海璃此前通过各种渠道对北平军的了解,他相信以北平军强悍的实力,以及自应历九年以来所表现出的、必欲置大辽于死地的理念,其在花费了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造了如此巨大的声势与影响之后,绝不可能因为穆特尔所部所受到的那一点点小挫折便收兵回营、偃旗息鼓,满足于那侵占润、来、锦等区区六州土地的战果。此番穆特尔所部撤退、卢龙山大营取消,其背后一定有什么阴谋。
然而,海璃虽然几番上书朝廷,向耶律璟陈述利害,希望对方不要盲目乐观,而要处处小心谨慎,绝不可对故意向自己示弱的北平军放松警惕。可惜的是,耶律璟并没有接受萧诲璃的劝谏,而是依然沉浸于“击退”北平军的“辉煌战果”。只是,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这边耶律璟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散去,那边北平军一万五千大军出古北口一路北上、退回锦州的穆特尔所部转头直扑东京道的消息便如一记重锤一般砸到了他的头上。
而且,与以往北平军出塞“打草谷”时,只劫掠契丹族人财物、粮食等物资不同;与挥兵东进的穆特尔在东京道只是劫掠地方堡砦、骚扰契丹百姓、制造混乱不同。此番北平军自古北口出塞的所谓北征左路军人马,每攻破一座城池,不但将契丹族人的财物、粮食搜掠一空、将其土地全部分给汉人及其他部族的百姓,而且还将这些城池中的契丹人悉数捉拿,并一批批押解回长城以内,像当年那些在幽云之战时被俘的兵士一样,去充当奴隶、苦力。或者说,此番北平军进兵中京道,不再像以往那般只是打击大辽在这里的有生力量、削弱大辽的实力、打击大辽军队的军心士气,而是要将契丹族人完全赶出中京道、要将契丹族人亡族灭种,使中京道彻底变成汉人以及其他原本臣服于契丹人脚下的部族的天下。
北平军的如此举动,令原本就因北平军突然二次出兵北征而颜面尽失的耶律璟再也坐不住了在大辽屡受北平军打击、朝局动荡、族内勋贵怨声载道、政敌对皇位虎视眈眈的环境下,若是自己对族人被大批掳走再不有所动作,只怕真的要皇位不保了。耶律璟一方面不理会正在东京道横冲直撞、却不会对自己的统治基础有现实影响的穆特尔所部,严令为了避免重蹈耶律挞烈覆辙而一直将兵力全部收缩于大定府一带,未敢轻易与北平军正面对抗的萧海璃立即率兵南下,在朝廷新的援军赶到之前,阻击正气势汹汹杀向泽州的北平军北征左路军,绝不可令其如在北安州时那般,将城中及沿途遇到的契丹族人赶尽杀绝、全部掳走。另一方面,他下令自中京道周边地区调集所有能调集的兵力,并从已经所剩不多的皮室宫帐军中拔出两万人马,勉强拼凑出了一支约七万人的援军,南下增援萧海璃。并下旨西南路招讨司的兵马攻击北平军大同府,以吸引北平军的视线、扰乱其在中京道的行动。
尽管之前通过多种渠道、特别是通过往日和与北平军作战多年的耶律挞烈之间的书信往来,萧海璃对北平军已然有所了解,很清楚以自己手中现有的五万人马想要在面对面的对抗中战胜、或者哪怕是抵挡住对方的攻击都是几乎不可能的。但面对皇帝的严旨,以及北平军此番北上对契丹族人采取的赶尽杀绝的政策,萧海璃纵然再不愿意,也不得不率军南下,去和北平军左路北征军进行一场明知必输的决战,只为了表示对皇帝的忠诚、只为了全自己身为契丹勇士、大军统帅的名节、只为了给那支并不比自己麾下兵马强大多少、想来依然不会是北平军对手的援军赶到争取一点点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