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宋飞扬在那里透露的信息越多,关瑾瑜手上按揉的速度越慢、眉头也皱得越紧。待到对方说到十四哥范吾成一再劝说自己拒绝调任锦州府的命令,转而到“大通商行”去做他的左膀右臂时,关瑾瑜更是脱口而出:“官人万不可答应十四哥。”
话既出口,关瑾瑜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连忙又说道:“原本官人的公事,以及官人与官人那些兄弟之间的事情,奴家不该插嘴。可奴家既嫁了官人、进了宋家的门,便当为官人、为宋家着想。因为官人就是奴家的天,若是官人有什么闪失,对于奴家来说便是天埸地陷之灾。是以,情急之下奴家才会失言,还望官人不要怪罪。”
宋飞扬听了却摆了摆手,说道:“娘子关心为夫、关心宋家,何罪之有。只是,娘子为何觉得为夫不该答应十四哥的提议。须知,为夫对此番节度府的调动并不满意,若是辞去知府之任,转到‘大通商行’去帮十四哥的忙,亦不失为一种解脱的办法?”
“官人切不可如此想。”关瑾瑜急劝道,“且不说在旁人眼中,‘大通商行’副主管这只是挂着一个虚衔的官商与牧守一方的锦州知府,在身份、地位上乃是天差地别,不可同日而语的。单就这正、副职衔之间便已相去甚远。虽然按照官人所讲,这锦州知府较之‘大通商行’副主管于职衔之上还要低了半级。但以奴家之见,若论手中权势,只怕‘大通商行’副主管较之锦州知府则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想那知府乃是一府之最高长官,阂府上下、大小官吏皆要听从官人您的指挥与差遣。除去节度府几位主事的哥哥,您无需再听从其他任何人的命令。此外,官人您若是有什么问题、有什么想法,均可直接上书节度府、直达天听,不必也无需假手他人。有了功劳,自然全是您自己的,有了过错,却也只需承担自己那一份。
可若是官人听从了十四哥的提议,转去‘大通商行’做事。则一来由正职知府,变成了‘大通商行’副主管。不但凭空给自己增加了一个上司,使自己不但要听命于节度府,还要听命于这个顶头上司。而且于外人眼中,也由一个执掌一府民政大权的最高长官,变成了事事都要受制于上司、没有最终决断之权的下属,身份地位一落千丈。二来,作为他人副手,也就等于失去了直达天听的能力,凡事都要通过自己的上司来传达转述。有了功劳,少不得会被上司分走一份。若是有了过错,却往往都要由官人您这个最初的提议者自己来承担所有的责任,哪怕您的上司曾经点头同意您的提议,甚至改动过您的提议。
俗话说的好,‘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奴家觉得,只要自己有选择之余地,那么大丈夫做官便要做那一地一衙的最高长官,而不是辅佐他人的副手哪怕这一地一衙的最高长官在职级上低一些也不妨事。
再者说,就算做他人的副手较之那一地一衙的最高长官职级更高、职权更大,官人也应当三思而后行,万不可为了官职大小、困难与否而仓促决断。奴家记得方才官人也说过,节度府虽无处罚拒绝接受任命的官员的规矩,但自打北平军节度府开府建衙以来,其属下还没有一人敢公然违抗节度府的钧命。官人若是做了这公然抗命令的第一人,其后果如何实在是难以预料。单就从这一条上来看,他十四哥力劝官人拒绝调任锦州府,转而去‘大通商行’助他一臂之力,只怕更多的是为了扩大‘大通商行’的实力、扩充他自己的势力,而绝非是在为官人您着想,更不是为了给官人您排忧解愁。”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关瑾瑜的一番话,令此前还在一起纠结于去帮十四哥范吾成,还是就此辞职赋闲、与妻妾儿女共享天伦之乐的宋飞扬茅塞顿开,一下子便拨开了挡在眼前的迷雾,看到了隐藏在后面的本质辞去知府之职未必能令自己烦恼尽去,却一定会令委员会的诸位哥哥失望、令自己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急转直下,以至最终失去他们的信任;转职商贸部未必会让自己尽展所长,却很可能会糊里糊涂的为他人做了嫁衣裳,成为他人增加实力、增强势力的垫脚石。
想到这一点,宋飞扬便不再犹豫。他一边向自己的爱妾真诚致谢,一边下定决心,这就去向委员会的几位哥哥辞行,即刻返回灵仙,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政务交接,随后便前往锦州上任,在那片新天地中大展拳脚、再创辉煌哪怕为了实现这一点困难重重、艰苦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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