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县衙大堂,韩守信就看到韩守忠和鹤野县令吴德明以及其他几名将佐围在鹤野县城沙盘——制造沙盘是韩守忠在当初与邹振远共事时学来的高招——旁边,一个个眉头紧锁、若有所思。︾,只不过,他们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沙盘上,而是集中于韩守忠手里的一张写满字的白纸上。待走得近了,韩守信才看出韩守忠手里拿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周军在之前那次进攻的尾声投射进城内的劝降书。
既然是在看劝降书,那就意味着韩守忠很可能是在设法劝其他将领以及县令吴德明投降,从而为执行左相大人的计划做准备。所以,韩守信便将自己的疑问暂时藏在心底,准备看一看韩守忠下一步如何行事再做打算。
见韩守信等人进来,韩守忠连忙放下手中的劝降信,一面示意大家都坐下,一面将屋内的闲杂人等全部赶出去,并下令亲兵严守门户,没有自己将令不许任何人入内,而后才又重新拿起劝降信,开门见山的问道:“周军的厉害大家刚才想必都已经见识到了。不过短短小半个时辰时间,北城城墙就被周军火炮轰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若是周军再来一次这样的轰击,估计北城城墙就会被彻底轰塌。到时候,咱们将不得不以八千弱旅对抗周军两万虎狼之师,其结果会如何,大家也应该都清楚。如今周军的劝降信已经投进城内,咱们鹤野城军民何去何从,大家一起拿个主意吧!”
虽说韩守忠既没有传阅劝降书,也没有当众宣读劝降书,可周军投射进鹤野城的劝降书不下万份,在座的官员将佐们在来到县衙大堂之前,早就通过各种方式看过,对其内容更是心知肚明——有些人的怀里甚至现在就揣着一份。所以,韩守忠那边话音一落,在座的官员将佐便你一言、我一语的提出自己的意见。
尽管有几名直肠子、实心眼的将佐、校尉因为周军首次进攻半途而费,己方兵士损失亦不过两、三百人,觉得刀对刀、枪对枪自己未必会输给周军,从而在那里嚷嚷着要与周军决一死战、大不了把自己这一百多斤交待在鹤野城。可韩守信冷眼旁观却发现了其中的问题——包括那几名颟顸将佐、校尉在内,开口发表意见的人均来自辽阳援军,且都是些背景简单、没有根基的普通军官。而无论是韩守忠的亲信,还是辽阳援军副将孙德禄的心腹,亦或是县令吴德明以及他手下的那些个鹤野守将,却个个三缄其口,一言不发。
在韩守信看来,韩守忠和吴德明虽然没有说话,可从他们的表情上来看,似乎已然就降与不降达成一至,有了定计,只是觉得现在时机尚未成熟,所以并不急于抛出自己的看法。而辽阳援军副将孙德禄则明显是在观望,待在场官员、将佐就降与战分别表态后,再倒向其中实力比较强的一方。换句话说,除了那几个大咧咧、直肠子的将佐之外,屋子里包括自己在内的大多数人都在观风色、看形势,等着别人先说出“投降”这两个字,再根据大家的反应来决定是战、是降。
想明白了这一点,有秘密使命在身的韩守信便打算做捅破窗户纸的那个人。毕竟,左相大人的命令必须执行,战也好、降也罢,他都要逼着韩守忠表态,哪怕这样做会令后者感到不快甚至恼怒。因为只有如此才能决定是按计划刺杀邹振远,还是凭左相密令取韩守忠而代之,率军与周军死战到底。而恰在此时,原本老神在在,一边喝茶,一边耐心“倾听”着那几名将佐、校尉发表各自意见的韩守忠却突然抬起头,向韩守信这边望来,并隐晦的向他打了个眼色,示意他站出来说话。于是,韩守信便再无顾忌,当即清了清嗓子,抢过话头,开始与那几名主战的将佐唱反调,主张为了城内八千守军和上万百姓的身家性命着想,向周军献城投降。
韩守信既然开了头,他的亲信自然唯其马首是瞻,纷纷出言表示赞同。而县令吴德明以及主将韩守忠的心腹手下也紧随其后,附和韩守信的意见,并提出更多的理由与依据。随着会议的风向迅速往主降派倾斜,原本持观望态度的副将孙德禄亦打破沉默,出言赞同献城归周。
虽然心中还有些不甘、虽然性子粗直,可那几名之前主战的将佐、校尉却也并不愚蠢。眼见越来越多的人表态主张降周,自己这边明显处于劣势,且身份地位最高的几名官员将领绝大部分都主降,自己再坚持不但不会有任何效果,搞不好还会被当成阻人活路的绊脚石给除掉,他们自然不会再固执己见,而是闭上嘴巴、退到一边,把话语权和决策权让给主降派、让给一直没有说话的主将韩守忠。
眼见主降派占了绝对上风,韩守忠也就不再保持沉默,而是适时的将话语权拿回到自己手中,“勉为其难”的接受了大家的劝谏,同意献城归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