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摊牌问题
洪玄十八年四月二十六日夜子时,早已暗中投效朝廷的成都北门守将路成耀率部反正,打开北城门,放官军与大理军进城,是夜,守军虽坐拥近三十万兵力,然,骤然遇袭之下,几无反抗之力,唯大将军府守军在萧挺的指挥下,拼死力抗,只可惜兵微将寡之下,又岂能挡得住汹涌而来的官军之攻击,不到卯时,大将军府已被攻破,萧挺自裁,临死前尽杀其妻妾子女,自此,盘踞川中百余年的剑南遂宣告覆灭。
洪玄十八年四月二十七日,燕王萧无畏率军与吐蕃赞普赤松德赞会战于德阳城南,大将雷虎、暗中已降了朝廷的绵州刺史刘舜各以精兵暗袭之,大破吐蕃军于狂野,斩获无算,十八万吐蕃军进川,末了只剩三万余回归高原,余者荡然无存,人马损失殆尽,国力因是大伤,短时间内已无力与大胤争锋矣。
接连的数场大胜下来,镇海与剑南相继灭亡,大理归降,吐蕃败北,标志着大胤皇朝南方已定,虽说尚有诸般后续事宜要办,但却已与大局无关,唯收尾耳,自顺平之乱后,百余年来从未有过如此之大捷,消息一经传扬开去,普天同庆,举国上下一片欢呼,朝廷之威望达到了百余年来的最高点,然则萧无畏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这不单因是此战中萧无畏所部折损过大,五万两千余人马出征,能活下来的仅仅不过三万不到,其中完好无损的不到一半,如此大的伤亡自是令萧无畏痛心不已,更别说此战过后,真正的烦心事可不就来了,那便是摊牌问题!
摊牌是必须的,可关键是如何摊的问题,黄袍加身么?那倒是简单而又直接,可成功的希望能有多少?那恐怕只有老天才晓得了,要知道军队眼下虽掌控在项王手中,可后勤供给却是户部该管,换句话说,就是掌握在洪玄帝的手中,如今军中粮草紧巴得很,萧无畏虽不清楚具体情形,可对于后勤上的供给量心里头多少有个数,当然了,此番灭剑南缴获倒是甚多,可问题是川中大战已误了农时,来年灾荒已是必然,除非项王不顾百姓死活,强行将缴获充当军粮,否则的话,有兵无粮草,这黄袍也着实难加得上身,可真要是这么做了,首先就得失去民心,顺带连大义名分也得就此丧失殆尽,这仗不用打就已经输了一多半去了。
黄袍加身好像不太玩得转,可若是回京之后再摊牌又如何呢?不得不说,那是在找死!别的不说,没了兵权在手,纵使项王身为宗师级高手又能如何,左右不过是只没牙的老虎罢了,又岂能有资本跟洪玄帝讨价还价的,真到那时,只怕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所谓的事先协议不过是个天大的笑话而已,至少萧无畏本人是不相信洪玄帝能容忍得了功高震主的自家父子俩,尤其是在这等南方已定,朝廷已无后顾之忧的情况下,洪玄帝那老小子还不得赶紧举起屠刀才有鬼了。
很显然,这牌并不好摊,更麻烦的是摊不摊还不是萧无畏能说了算的,这一切的一切还得项王的决定究竟如何,真要是项王那头有所退缩,那乐子可就大了去了,闹不好父子被人一锅脍了,指不定连根骨头都剩不下来,然则忧心归忧心,萧无畏一时半会还真没法子,概因战后的事宜着实太多了些,萧无畏累死累活地忙了个三、五天,这才算是勉强将诸般事宜摆平了去,紧赶着便领着一众侍卫们直趋成都,打算与自家老爹好生计议一番,不说能做到心中有数,至少不能似眼下这般上下不着调儿罢。
成都作为剑南的首府,在萧氏祖辈百余年的苦心经营下,着实是繁荣得紧,纵使前些日子的战乱连连,也依旧无损于其富丽与堂皇,反倒因数十万大军的涌入而多了无数的商机,大街小巷上人挤人,熙熙攘攘间,几有挥汗成雨之势,叫卖之声此起彼伏,好一派昌盛之景象,只不过萧无畏此际满腹的心思,自是无心去浏览这等盛况,一路急赶着便到了作为大本营的原剑南大将军府,着了人去通禀了一声之后,便站在了府门外,面色虽一派轻松之状,不时地与过往的将领们颔首示意,实际上内心里却是极为的忐忑与紧张。
“小畏可算是来了,某家还以为尔这就打算窝在德阳了,怎地舍得来了?”就在萧无畏心事重重之际,随着一阵爽朗的大笑声响起,雷虎已大步从府门里行了出来,一见到萧无畏的面,便即笑呵呵地打趣了一句道。
“雷叔,父王可在?”
萧无畏心中有事,自是不怎么想在这人来人往的府门外多闲扯,这便笑着行了个礼,直截了当地奔向了主题。
“在,昨日还说起小畏呢,这一说可不就来了,走罢,王爷已在后堂等着了。”
雷虎貌似粗豪,实则心细过人,萧无畏如此一说,他自是清楚话里的潜台词,这便笑着一摆手,将萧无畏让进了府门,一路说说笑笑地直奔后堂,待得到了后堂口,雷虎并未跟进堂中,只是往边上让了让,示意萧无畏独自进去。
“孩儿参见父王。”
萧无畏一行进大厅,入眼便见一身便装的项王萧睿正端坐于正中的太师椅上,一副若有所思之状,双眼半睁半闭间隐有精芒在闪动,萧无畏不敢多瞧,大步行上前去,一躬身,行礼问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