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宪政议会制成功实行的话,最得利的应当是宋教仁的国民党和梁启超的进步党,而手握重兵的袁世凯和大权旁落另组中华革命党的孙文则捞不到半点好处,在有识之人眼里,宋教仁之死至今都是悬而未决的疑案,到底是赵秉钧还是陈其美下的手,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至于皖系用来操纵国会的安福俱乐部,更是梁启超心头之疼,段祺瑞驱逐张勋,再造共和,国会内最有实力的便是由进步党改组而来的‘宪法研究会’,梁启超对重组国会抱有极大的期望,可是到头来却被徐树铮组建的安福系打得落花流水,输的精光惨淡,472个议席,原本呼声最高的研究系居然只得了21个席位,远低于安福系的335席。
安福系是怎么个玩意,大家心知肚明,那是徐树铮借日本人的款子收买的一帮败类议员,每个月固定津贴三百大洋,整天在俱乐部里喝酒打牌召妓,就是这么一个毫无政治纲领和组织架构的乌烟瘴气的酒肉团体,居然轻而易举的战胜了根基深厚,由清末立宪派演变而成的宪法研究会,怎能不让梁启超心灰意冷。
正是由于这种失望,梁启超林长民等人才会借着皖系在巴黎和会上外交失败的机会大张旗鼓的制造舆论,成功的推翻了段祺瑞政府,不过直系上台以后,基本上无甚变化,研究系还是毫无出头之日。
陈子锟分析的切中要害,梁启超点头叹道;“不错,军人当政,议会制形同虚设下一届总统选举,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子呢。”
“现在我们来说说谁才能救中国。”陈子锟继续大放厥词道,“唯有袁宫保再世,才能挽狂澜于既倒,当然还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他身体能撑得住。”
梁启超苦笑道:“袁世凯如果不当皇帝,选择做中国的华盛顿的话,那中国确实还有一线希望,可惜这些都成为历史了。”
陈子锟道:“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袁世凯即使不做华盛顿,做当代的赵匡胤总是可以的,可惜他被日本人忽悠了,以为做皇帝可以救中国,哪知道正中奸计。”
听到这里,梁思成实在忍不住了,插言道:“袁世凯难道不是因为一己之私才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登基称帝么?”
陈子锟道:“原来袁世凯当不当皇帝,还在两可之间,但他儿子是一定要当皇太子的,日本人也极想当他登基称帝,可怜老袁英明一世,糊涂一时,被他的瘸儿子和日本人联手耍了一把,他真以为当了皇帝,天下人就心服了,中国就天下一统了,从此就能放下心来对付外侮了,可惜他错了,这一切都是日本人的阴谋。”
‘你是说,日本人明知道他这个皇帝当不久,才千方百计怂恿他登基?”梁思成似乎有些明白了。
“对!”陈子锟说得兴起,起身在厅里背手踱步道,“日本人亡我之心不死,他们的一切举动,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中国乱,唯有中国变成一团散沙,这头恶狼才有机会下口,清末时期,日人收留革命党,与之经费枪械,袁世凯时期,日人鼓动他称帝,段祺瑞时期,日本大借款数千万支持他武力统一,都是怀着同一个目的,祸乱中国!”
梁思成倒吸一口凉气:“日本人如此处心积虑,难道我国就没有人看穿么?”
陈子锟道:“当然有,我相信段祺瑞可以看穿,徐树铮也可以看穿,但他们自以为可以驾驭这股力量,为我所用,其实他们只是小聪明,日人才是真正的大智慧啊。”
“明明知道是饵,还要去咬钩,日本果然阴险!”梁思成愤愤然道。
梁启超干咳一声,终于言:“那么,袁世凯一死,就没有人能救中国了?”
陈子锟眉毛一扬:“当然有,救中国的重担,就在我辈肩上,先生的《少年中国说》我读了不下数十遍: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数十年后,我中国必将雄踞世界!”
“说得好!”梁思成忍不住鼓掌,看到父亲一脸沉静,便又停了下来,满怀希冀的问道:“陈兄,我早听徽因讲过你的事情,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你对眼界真是开阔,我似乎预感到,你就是救中国的那个人。”
陈子锟笑道:“思成兄言重了,我陈子锟一介武夫,知道自己的斤两,其实我也一直在寻找那个能救中国的人,愿意为他牵马坠蹬,赴汤蹈火。”
“子锟之言,颇有见地,年轻一辈中,头脑如此清晰,又有如此宏大抱负之人,当属凤毛麟角,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你能答允。”梁启超终于说话了。
“先生客气了,子锟也有一个不情之请。”
“哦,你先说吧。”梁启超微笑道。
“我想拜先生为师。”陈子锟双目炯炯,神采奕奕,刚才那番卖弄,其实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梁启超仰天大笑:“不谋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