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伙黑衣夜行人不可避免的在暗夜的街头相遇了,一瞬间他们仿佛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全傻眼了。
两伙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几乎在同一秒反应过来,如此近的距离,枪法什么的都是浮云,拼的就是人品和火力。
夏大龙派出的四个护院,都是身强力壮敏捷利索的汉子,配的是大镜面匣子枪,临来的时候仔细擦拭过,每颗子弹都精心挑选过,绝对不会有臭子,四条好汉四把钢枪,走遍天下都不怕。
很不幸,今天王德贵带了一枝德国造的花管子,这玩意可不简单,净重八斤三两,胡桃木的枪托,精钢枪机,最有特色的是枪管,外面有一圈打了孔的散热套,所以俗称花管子,它配有一个蜗牛状的弹鼓,装弹三十二,打起来就跟泼风一般,转瞬就能把弹雨倾泻到对手头上,绝对是近战第一利器。
碰上这么个要命玩意,铁打的汉子也抗不住啊。
王德贵吃粮当兵多年,虽然只是个伙头军,但不是一般的伙头军,而是北洋第三师吴佩孚吴大帅麾下的伙头军,那军事素养不是盖得,遇到敌情反应那叫一个快,哗啦一下就把花管子拽到胸前,想都没想就搂火了。
花管子子弹上膛,保险打开,三十二子弹扇面泼开,一阵铁雨劈头盖脸打过去,对面四个汉子转眼间就全趴下了。
陈子锟怕他们没死透,每人头上又补了一枪,大眼撸子的枪声在暗夜里格外刺耳,解决完了,拉下面罩一看,笑了。
“是夏大龙的手下。”
夏家大宅,夏大龙正襟危坐,等候捷报传来,弟兄们出去不久,就传来一阵急促的爆豆般的枪声,夏大龙皱起了眉头,这枪声有点像水机枪的密度,可是又过于清脆,不晓得是什么枪。
接着是四声枪响,很有节奏,有条不紊,枪声沉闷,不像是盒子炮那种巴沟巴沟的声音,夏大龙的心揪了起来,他隐隐感觉到,事情不妙。
又过了一会儿,破锣声响起,地保扯着嘶哑的嗓子嚎叫着:“土匪进城了!”
“走!去看看。”夏大龙按捺不住,带着八个护院出门去了。
灯光渐渐亮成一片,犬吠声此起彼伏,街心围了一大群闲汉,屋顶上,树上也都蹲着人,地上停着四具尸体,一水的夜行衣打扮,手里还拎着盒子炮,可惜身上打得全是窟窿眼,头上也挨了好几颗枪子,面目全非。
旁边站着几个大兵,正神气活现的显摆着:“俺们正在巡夜,看见几个黑影从屋顶上飞过,立马就开了枪,把他们揍了下来。”
他拿在手里是一杆老掉牙的汉阳造,就凭这家伙能打死四个身手一流的汉子,打死夏大龙也不信。
他已经认出那四个死人是自己的部下,可怜半小时前还是生龙活虎的汉子,现在已经变成冰冷的尸体,夏大龙心中翻江倒海,刀绞一般难受。
县长和护军使大人也赶到了现场,柳县长长袍马褂,陈子锟一身戎装,两人都装作刚听说此事的样子,煞有介事的检查了尸体,宣布这四个人正是上回放火烧了夏家大宅的土匪。
百姓们恍然大悟,纷纷拍手称快。
陈子锟现人群中的夏大龙,立刻走了过去慰问:“夏老爷,家里还好吧,缺什么东西招呼一声就行,我让小的们送过去,您老千万别和我客气,见外。”
夏大龙一言不,拂袖而去,陈子锟还在后面说道:“夏老爷走夜路当心点,城里不太平,不定有多少土匪的探子藏在旮旯里等着打你的黑枪呢。”
一口黑血涌到嘴里,夏大龙硬生生又给咽了回去,拿手帕擦干净嘴角,继续没事人一样前行,满怀悲愤的回到家里,只见几房子妻妾都出来了,担忧的看着自己。
“我没事,都回去歇着吧。”夏大龙摆摆手,倦怠至极。
妻妾们不敢多说,各自回房,夏大龙忽然道:“小姐呢?”
“景夕在屋里呢。”三姨太说,神色有些慌乱,不敢直视老爷的眼睛。
夏大龙冷哼一声,径直去了女儿的房间,闯进去一看,床上的杯子整整齐齐,人根本没在家里。
“说,人呢?”夏老爷雷霆大怒。
几个丫环婆子当场就跪下了:“老爷息怒,小姐不让说,她上城楼帮忙去了。”
“噗”的一声,夏大龙口吐黑血,当地不起,活生生气晕了。
……
经过这么一闹,老百姓又开始害怕了,土匪神出鬼没,万一爬进城里杀人放火可怎么办,在县长的号召下,一些青壮再次站了出来,组成民防队上街巡逻,弄了几百支松油火把插在城墙上照明,防止土匪半夜爬城。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的时候,一个民军士兵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冰凉的城墙上爬起来,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
哈欠没打完,张大的嘴巴却合不拢了,远处树林子边缘,黑压压的一片好像有不少人。
是土匪,大队的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