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炮声隆隆,枪声密集,聂歪嘴却丝毫不当回事,在帐篷里吃起了早饭,伙头军现用鏊子摊的烙馍,里面打了三个鸡蛋,撒了葱花,那叫一个香,配上热乎乎的麦仁稀饭,吃了个肚子溜圆,拿过丫鬟递来的毛巾胡乱擦一把手,顺势还在小丫鬟尚未育完全的胸部摸了一把。
小丫鬟才十三四岁,惊得往后跳了一步。
聂团长嘿嘿一笑:“还小,等你长大了老爷再疼你。”
说罢大喊一声:“副官!”
“有!”
“外面仗打得咋样了?”
“回团长的话,有人搅局,土匪撤了。”
“哦,也好,摆驾,本团长要亲临南泰驻防。”
“是!”
聂团长的交通工具是一架滑竿,两根竹竿绑着一把藤椅,坐在上面摇摇晃晃,好不快活,护兵举着大伞紧随其后,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就奔着南泰县城来了。
三百人马开到城下,副官上前喊话:“还不快把吊桥放下来,俺们聂团长到了。”
柳县长趴在城头一看,下面几百个大兵,歪戴帽子斜挎着步枪,当先一个副官,满脸的骄横,后面滑竿上躺着的大概就是省军的聂团长了,看他一身白绸裤褂,不知道还以为谁家的财主踏青来了呢。
“这位长官,还请城外设防。”柳县长陪笑着说道。
陈子锟不让省军的兵进城,那是很有道理的,这年头兵比匪的祸害大多了,过匪顶多是用梳子过一遍,过兵就跟用篦子过一样,城里有啥好东西都能糟蹋干净。
副官一听就恼了:“草你娘!俺们大老远的跑来救你们,就让俺们在大太阳地里晒着!你是干什么的,你给我下来!信不信老子崩了你!”
柳县长赶紧赔罪:“长官息怒,我是本县县长柳优晋,土匪刚走,百姓惊魂未定,实在经不起老总们的虎威了,请稍待片刻,本县自会携士绅前往劳军,总归不会让弟兄们白跑一趟的。”
副官一听是县长,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颠颠跑回去,啪的一个敬礼:“团长,南泰县长说,让咱们城外驻防。”
“草他娘,你们手里的家伙是烧火棍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当我们是什么了?”聂团长大怒道,虽然他知道城里有个少将衔的护军使,但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常理在这儿不实用,谁手里有兵,谁才是老大。
一群大兵顿时聒噪起来,有些脾气暴躁的甚至叫嚷着要打进城去,柳县长和阎参谋长束手无策,对方是省军,打也打不得,可放进来吧,又怕百姓遭殃。
正彷徨间,只见一群本地士绅匆匆而来,为的正是李举人,自从夏大龙中风之后,他就俨然成了南泰县乡绅的领军人物,举手投足间比昔日夏大龙的气派还足些。
李举人道:“县长,听说官军到了,怎么不开城门?”
柳优晋苦笑道:“这个城门万万不敢开,万一把他们放进来惊扰了百姓,我可担待不起。”
李举人拿手杖顿着地道:“县长此言差矣,官军毕竟是官军,有长官约束,有军纪国法,再说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咱们县里没有兵,能仰仗的就只有江南的省军了,把他们得罪了,下回土匪攻城,谁来解围?”
其他士绅们也捋着胡子点头称是,秦老爷道:“县长您的苦衷我们理解,当兵的不扰民那就不叫当兵的了,那就是一群饿狗,可咱把他们养足了,就算是饿狗也能看家啊。”
林老板也道:“是这个道理,官兵勒索总比土匪屠城要强得多,乡亲们实在经不住折腾了。”
见大家都这么说,柳县长也犯了难,看了看阎肃:“参谋长,您看怎么办?”
阎肃无奈道:“那就让聂团长带着护兵进来吧,军队最好不好进城,不然等护军使来了我也不好交代。”
柳县长道:“那就这么着吧,开门。”
城门吱吱呀呀的打开了,吊桥放下,柳县长阎参谋长带着本县士绅在城门口迎接,后面还有一群吹鼓手,唢呐锣鼓一起奏起来,倒也有些喜庆的气氛。
聂团长从滑竿上下来,在副官和马弁的簇拥下来到城门口,矜持的拱手道:“诸位,聂金库来迟一步,让你们受惊了。”
柳县长忙道:“聂团长大军一到,土匪不战自溃,我南泰百姓无不感激涕零啊。”
聂金库道:“父老乡亲们不要惊慌,我姓聂的到了,你们就安全了,弟兄们,进城,接管防务!”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就要往城门里开,阎肃急忙拦在前面:“聂团长,土匪尚未远遁,您听,护军使还在与他们激战,如果您此时派一队人马从旁侧击,定然能剪除土匪,永绝后患。”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远处传来一阵紧密的枪声,聂金库却像没听见一样。
他看看阎肃的肩章,呵呵笑道:“是参谋长吧,我自幼熟读兵书,有句话叫穷狗莫追,说的就是这个情况,还是保护百姓要紧啊,弟兄们,进城。”
三百省军乱哄哄一哄而入,本县士绅们夹道欢迎,那个喜欢吟诗做对的花白胡子又摇头晃脑的念叨起来:“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
轰隆隆一串巨响,打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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