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仙人三个月讲一次道,每一次讲道的时间长短都不一样,所讲的内容也从来不相同。这是金象缔第二次听道,却也可以说是第一次,上一次他迷迷糊糊,只看到那些东西,然后众位师兄就说了一堆他听不懂的话。
而这一次,金象缔则是实实在在地听了一回,无比的清晰,听在耳里,印在心中。而后感受到的那一片苍茫,回味着最后老仙人说的那句念大可成天地,包融万物,念小成微末,自成世界。不由得抬头看这灵台殿的层顶,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是虚无的,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感觉这方寸山或许就是化为微末,不显阴阳,自成世界。
想着灵台,想着建的灵室,这一切不都等于在自建天地吗?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不由得会心笑起来。
“如晦,你何故笑?”老仙人突然问道。
金象缔站起身来行礼道:“弟子听到了方寸灵台根本,听到了万法的终极。”
“呵呵,你倒一点也不谦虚,那你说说我灵台宗根本是什么,万法的终极又在何处。”老仙人说道。
金象缔张口便要说,却在话即将出口时觉得没有什么说的,根本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老仙人看着金象缔的样子,等了一会儿,仍然不见他开口说出来,便说道:“你师兄慧言是在真人境才通法性,可惜,他直到死也没能会得了根源,要不然的话,即使是玄天一门祖徒三代尽出,又有何人能拦得住他。”
老仙人的话音之中依然没有丝毫的烟火气息,但是金象缔却不知怎么感受到了深藏在内心极深处的痛心,似乎在痛心慧言没能好好修行,又似乎还有着别的什么东西在内。
“建灵台,通法性,会根源,注神体,这是我方寸山四种境界,再之上也就不用我教了,可叹我授徒无数,却没有一个能够出师,没有一个能够开宗立派传道天下。”
老仙人双眼在这一刻仿佛已经化为两点苍茫,看透虚空,看遍九天十地。
金象缔看着老仙人,突然现他其他并不是坐于云端,而是活生生的坐在自己的面前,血肉清晰。金象缔再回头看其他的师兄,只见他们也是一个个抬头看着,他再转过头来看老仙人时,老仙人已经消失。
一众师兄弟久久无人起身,许久后,终于有一人站了起来,看年纪竟是比老仙人还要苍老的多,一身灰布道袍,灰白的头。
只听他叹道:“只怪我们资质愚钝,哎,可惜智通师弟被灵山渡走,慧言师弟又受难于玄天华清阳剑下。哎……”
他说这话并无一人回答,看上去都认同。
那老人看向金象缔说道:“当年智通师弟在第一次听师父讲*时,曾突然开口说自己听到了灵台的根本,听到了万法的终极。不过,后来师父问,他也说不出所以然来,虽是如此,智通师弟的进境比我们要快得多。而后来的慧言师弟在听*时,脸上微笑,师父问他笑什么,他只是不答,后来他的进境,也比我们同辈的师弟们快许多。”
金象缔没有想到智通与慧言居然也都被问了,细一思量,现自己刚才的表现居然是他们两人的表现,有着慧言的会心静笑,被问起时,又有智通的那种直爽无畏。
“师父对智通师弟与慧言师弟期望很高的。慧言师弟曾在离山时说过要建宗门,代师传道。可惜,可惜……”
这个头灰白的老人居然叫智通为师弟,显然在山门之中很多年。
其他的人沉默着,最终一个个离去。
对于今天金象缔来说,老仙人的形象从朦胧一下子清晰了,他才现原来自己师父也是有喜怒哀乐的。只不过以前都隐得太深,就像是苍茫大海深处的一只玄龟,万年不动,动也难觉。不过虽然隐得深,终究还是有。
金象缔立在蒲团上,身不过尺许,他低头沉思着。
“如晦师弟,我们走吧。”
金象缔惊醒,抬头看原来是如微,连忙说道:“好。”
其他的人都已经离去,就只有如微与金象缔。金象缔跟在如微的身后,因为身形小,脚短,所以如微走一步能抵金象缔好几多步。可是此时的金象缔一点凌乱的感觉也没有。如微走一步,他也走一步,一步跨出,身形居然像是能在空中飘浮滑翔一下。每一步都与如微同步,不但不局促,反而给人一种飘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