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战事既是顺利无比,后方关注的人自也就不多了,大体上都以为此战大胜已是理所当然之事,然则弘晴却并不这么看,没旁的,细究前方传回来的战报便可知几番大胜斩获的都不过是藏兵罢了,策凌敦多布的主力压根儿就不曾露过面,很显然,策凌敦多布玩的便是诱敌深入的把戏,一旦大军渡过了喀喇乌苏河,攻守必将易势,真到那时,策凌敦多布只消掐断额伦特军的粮道,便足以掐住清军的咽喉,西宁无兵可调的情形下,清军内无粮草、外无救兵,不败才是怪事了的。
世上最痛苦的事儿便是明知道悲剧会发生,却无力去阻止,眼下弘晴就处在了这么个尴尬的位置上,尽管已预见到了额伦特所部的败亡前景,偏偏他却是不能说将出来,没见老十三几次提出大军缓进的建议都遭老爷子呵退了么,弘晴就算跟着附和上一番,也不会有甚大的作用,再说了,他可不想当田丰第二的,既如此,弘晴所能做的选择也就不多了,如何趁着大局尚朦胧之际拿下战略要津,以应对将来的大举出兵便成了弘晴首要考虑的问题。
战略要津说起来简单,就两条,一是兵权,二么,便是粮道;前者,弘晴不敢去指望,那玩意儿十有***会落在老十四的手中,当然了,老十三也有一定的希望,只是不大而已,至于弘晴么,那是半点可能性全无的,这不止是朝局平衡的缘故,更因着军中将领以及兵部诸官中八爷、十四爷的人马颇多,旁人领军实难以做到如臂使指,自也就难以保证凯旋而归,似此举国之战的情形下,老爷子自会通盘考虑其中的诸多要素,综合来说,老十四无疑是最佳之人选,老十三则次之;如此一来,弘晴所能谋取的就只剩下粮道了,偏偏这事儿又扣在四爷的手中,如何从四爷处来个虎口夺食,那可就是个高难度的技巧活了。
直接去讨要,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别说弘晴与四爷一向不对付,就算关系尚可,以四爷那等刻薄的性子,也断然不可能将西北粮道这么个重要职位交到弘晴手中的,唯一能行得通的只有利益之交换,这一点,对于旁人来说,或许是难如登天,可对于弘晴来说么,虽也算是困难,却并非无策可解,关键便须得着落在弘历的身上!
中央银行自去岁八月恢复正常运转至今已是年余,从外头看上去,一切都正常得很,可实际上么,内里却是争斗连连,九爷这个管部阿哥与弘历这个帮办可是没少掐架,彼此间十数番明争暗斗下来,胜负各半,谁都没能占到上风,没旁的,九爷有着管部阿哥的居高临下之优势,而弘历则有着根基稳固之强悍,谁想彻底压倒对方都是件极其困难的事儿。
九爷与弘历相争不下,倒是沈河这个正牌子的行长却是逍遥得紧,除了紧紧抓住工商银行之外,其余诸事一概不参与,偏偏工商银行经一年的高速发展下来,巨大的影响力已是覆盖了全国各行各业,愣是将原本与工商银行齐名的其余五大钱庄全都挤压得萎靡不振,如此一来,沈河虽是不争,可在中央银行的话语权却是越来越重,这显然令九爷与弘历都眼红得紧,却又无可奈何,此无他,工商银行背靠着的可是八旗商号这么棵大树,而八旗商号又是由弘晴在遥控着的,九爷与弘历便是再眼馋,也轻易不敢朝工商银行动手。
工商银动不得,九爷叔侄俩自也就都起了另立炉灶的心思,这不,九爷是可着劲地扶持“汇存钱庄”,而弘历则竭力为“和顺钱庄”摇旗呐喊,力气没少花,可惜效果却是了了,没旁的,概因这两大钱庄无论财力还是人脉都比工商银行差得太远了些,光靠九爷与弘历的力量去推动,实在是难以扶持得起来,而弘晴所要做的文章便在此处——“八旗商号”突然放出风声,说是发展基金有极大富余,鉴于所兼并之工商银行发展势头良好,打算再行注资一家钱庄,但并未要求得到控股权,只说一切皆可商议。“八旗商号”将注资钱庄的消息一出,不止五大钱庄全都闻风而动,中央银行内部也已是风起云涌,九爷与弘历都想从“八旗商号”争取到资金之支持,都分头到“八旗商号”活动了一番,可惜都没能得到个准信,此无他,弘晴不发话,“八旗商号”里又有谁敢胡乱开口的,一众人等忙乎了一通之后,目光最终还是全都落在了弘晴的身上——九爷一方透过老十四发出了邀请,弘历一方么,则是说动了老十三出面约谈,当然了,找的都是些不甚着调的借口,前者说是侧福晋庆生,请弘晴去赴宴,后者么,说是给儿子过生日,请弘晴过府畅饮一回,有意思的是双方宴请的日子全都凑在了一块,只不过一个是在午间,另一个则是在傍晚。有人宴请自然是好事,本来么,弘晴放出这么个注资钱庄的消息就是要引四爷上钩的,而今,鱼既已是咬了钩,弘晴自是乐得去好生周旋上一回的,当然了,老十四那头得先去对付上一番,怎么着也得将戏演得跟真的一般,若不然,以四爷之奸诈,闹不好还真就会脱钩而去的,好在老十四的宴请是在午间,倒是能两不误的。就这么着,弘晴在老十四处东拉西扯了一个下午,隐隐约约的话说了一大箩筐,不过么,实话却是一句都没有,吃饱喝足之后,拍拍屁股便走了人,逛荡着往十三爷府上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