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是个整体迷信的时代,即使从朝廷衮衮诸公的角度,也是对于神鬼之说颇为信服,普通百姓自然对此深信不疑。而且湖广今年确实遭了灾,地里没有收成,官府偏生不减免赋税,大家怎么也是要跑的。
至于说所谓神人点化,仙师引导这类的话,于此时的教门之中,也是常见之事。倒是不能从这些言语里判断出他们信的是什么教门,又拜的是哪路神佛。
这时又听人道:“好在这里的财主有良心,方才有人说了,本庄的左员外怜惜咱们困苦,要舍上几天的粥,据说那粥是管饱的。有了这等善人在,说不定我们还能留得一命呢。只要朝廷的救济一下来,咱们就可以不用饿死,等到百日灾解,兵灾过去,咱们就都能过好日子了。”
这干百姓接下去说的,就无非是哪家仙师的神通大,哪位仙师的道术高,还有的就是哪家的姑娘不曾看好,这出来逃难,就勾上了俊俏的后生之类的闲话。
看现在这些灾民倒是情绪稳定,
没有什么倡乱的意思,但是这透露出来的消息,却让杨承祖越觉得不对头。等他进城时,看了一眼城头上那尊碗口铳,心道:但愿这玩意不要用上。
他进城之后,也未回卫里,而是直接到衙门去拜访张嘉印。张嘉印面色凝重,显然是有心事,见他来了,忙拉着他到了二堂花厅,落座之后才道:“贤弟,你来的正好,你不来,我也要打人去寻你。这一遭怕是有了祸事,老兄我全要仰仗你们锦衣卫出力了。”
“大哥可是为了那谣言之事?”
“那事你也知道了?”张嘉印问完这一句忽然想到这是废话,连自己手下的衙役都知道的事,锦衣卫怎么可能不知?他从袖里抽出一张破纸“这回不光是谣言,不知是谁,已经把揭贴贴到了县衙外的八字墙上。这是要传檄而定啊,分明是有人要谋反!”
杨承祖见那张破纸上,写的既有正德血脉不真的事,又有朝政几大弊端,说其凌虐百姓,任用奸佞,导致朝政日非江河日下,自当吊民伐罪,起兵讨贼,兵锋到处举城而降,否则定叫化为齑粉,合城皆杀。
张嘉印道:“这是当初白衣军之乱时,就有人用过的手段了。大兵未到,先把揭贴下去,让人不战自乱,先乱了阵脚。再者说来,他来或不来,只有他自己知道,可是有了这揭贴,你就不敢不用心防范,不敢不请兵防卫。这一手段牵扯的精力,比起杀贼的兵力还要厉害几分。比起当年白衣军来,我们当初好歹还知道敌人是谁,现在却是连谁是敌人都不知道,咱们自己的人心怕是就要先乱了。”
杨承祖知道,这时候官府的作用要显示长,否则任这种谣言肆意传播,很可能就会导致百姓人心惶惶。再加上平日里自己生活的困苦,自己与别人之间的矛盾,或是单纯的看别人不顺眼,都可能被这些谣言刺激下,演变成一场民乱,到时候这座城就真完了。
他点头道:“大哥放心,我锦衣卫就是干这个的,肯定不能允许这些谣言肆意传播,定要把这些妖人收拾的服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