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功现在的身份,已经有资格进入经筳殿中一同听讲,当然,是站在勋亲武班的末尾,待他到时,大臣几乎全部齐至,经筳读书官已经在阅览今日要讲读的书目,做为开讲前的温习,部院大臣列班在内阁诸臣之下,然后是各寺、监的主官,再下来就是清流的翰詹科道了。
众文官都是乌纱宽袍,除年轻者不蓄须外,大半是皓首长须,长袍玉带,望之若神仙中人,养气功夫都是到了的。
班首最前者,甚至和另外两个大学士有所区分的,当然是当今第一宣力文臣,内阁首辅张居正。
两年多的时间,张居正的身上几乎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衣饰打扮,仍然是那种井井有条,松跨有致的穿着,只是以前似乎在他身上能看出一些精干利落,甚至是兢兢业业的感觉,现在随着他位高而权重,这种感觉似乎是彻底没有了。
他的头发,仍然乌黑,鬓角亦是黑亮,而垂至前胸的一嘴漂亮大胡子,更是他全身最醒目,也是最为人所知的标志。
勋亲武臣班首,现在换成了定国公徐文壁,三十余岁,穿着皇帝特赐的坐蟒罗衣,也是腰缠玉带,虽是勋亲武臣班首,气质神情却与翰林无异。
在其之下,是泰宁侯与镇远侯、抚宁侯、襄城伯等侯伯,再下来,才是都督、同知等高班武臣。
看到惟功匆忙进来,张居正瞟了他一眼,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神采。
这两年来,惟功就象是得了光照和肥料加足够雨水的绿萝,生长的十分迅速,两年半前看到惟功不过是个出色的勋贵少年,而现在文官圈已经议论纷纷,问题的核心和焦点就是张居正没有约束住皇帝和张惟功这个武臣的交往,如果不是惟功世家勋旧的身份,而是象江彬那样的边将出身,恐怕就什么难听的话都出来了。
就算如此,最近在内廷已经给小皇帝多次提点,对武臣哪怕是勋新子弟,也要防闲任用,不可太过亲密……能亲近的,始终只能是“君子”。
可能是青春期将至或已至,皇帝的逆反心理开始增强,对这种警告和劝诫,多半当成了耳旁风。
不仅是对惟功,对张惟贤,李成功,还有朱鼎臣等勋贵武臣,皇帝也十分信用和亲近。
最近还有风声,皇帝打算在成年之后,在大内亲自组建一只禁军,由这些勋贵少年和皇帝亲自统领,借由此事,重整大明的武备。
重整武备是必然之事,但皇帝这样的做法,不,仅仅是想法,光是有这种苗头也是十分危险的,而且毫无疑问是会失败的……
比起张居正感情复杂的眼神,在他身边的吕调阳和张四维两人,看向张惟功的眼神就只有厌恶了。
如果不是此子,勋亲武臣那边,这两年怎么就象是有起死回生的感觉?虽然对文官们来说,武臣们不过就是一群秋后的蚂蚱,随时都可以消失在眼前,但张惟功的优秀,还是深深刺痛了他们。
比起文官们敌视的目光,勋亲班次这边,眼光却也亲近不到哪儿去。
徐文壁等高品公侯,事不关已,和惟功不过点头微笑,不得罪也不亲近。而张惟贤和朱鼎臣等人,以及依附于他们的高品武官,看向惟功的眼神也绝称不上友善。
饶是惟功心志坚强,也是忍不住在内心叹息:“还真是势孤力单呢。”
“惟功,怎么回来晚了?”
勋臣之中,只有年初刚袭爵,已经成为襄城伯的李成功对惟功还很友善,见惟功站立在武臣班次中,便回头轻声笑问。
“唉,一言难尽,总之是精采极了。”
“那一会可要好好同我说……这两日京城之中也有不少事情呢。”
惟功心中一动,笑问道:“何事?”
“驿传之事,闹的很大,官场震动啊。”
“这个我大约知道……还有呢?”
“俞帅至京,够轰动吧?”
“昨日我正是去寻他,不料扑了个空……”
“呵呵,还有马帅也来京师述职了,这个想不到吧?”
“我的天,真是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