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闻言十分震惊,击掌道:“真真是该杀。”
“皇上知道也就算了,不必在外说起此事。”
万历先是有点不解,后来一想,便是默然点头,已经明白了惟功的意思。
明武宗是万历的堂爷爷,亲爷爷是嘉靖,武宗荒唐早逝,后来也是在嘉靖的允许之下被彻底搞臭,因为大礼议之争,武宗根本无后,嘉靖也不承认自己是继嗣的皇伯爷的皇位,而是把自己的亲爹弄进了太庙,追赠为皇帝,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一次廷仗数百人,闹的不可开交,成为嘉靖早年绝大的政治事件,事情到现在已经过去几十年,就算是武宗有不少事情是冤枉的,但以万历的身份是不能给这个堂爷爷翻案的,这案一翻,打的就是自己亲爷爷的脸了。
“听说,最近你日进斗金哪?”
聊完正事,万历突然就是这么一句,惟功心里打了个突,忙笑道:“进是进的不少,不过是人家的银子才是真的。”
说着将自己的顺字行兼营票号一事禀明了,又说了粮车正在打造,预备运粮赚钱买马之事,正好一并奏报。
万历听着这事,脸上倒有点不好意思,惟功买马的银子是被他给挪动了,现在人家自己想法子,前一阵又有小两万的进献,自己再敲竹杠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当下笑了一笑,将话题揭过了事。
惟功见无事,便是要辞出,万历想了想,吩咐道:“你去见太后一次,吾这里是没有什么,太后对你这样的举措还是有些不满的。”
“臣知道了,皇上之恩,天高地厚。”
惟功又碰了下头,这才倒退辞出,临出宫门前,抬头望里看了一眼,正好见到客用和孙海两人用冷森森的眼光打量着自己,他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这两个死太监,越发不知道高低深浅了。
待他离开之后,孙海便道:“皇爷怕被惟功大人给哄了。”
客用也道:“就是啊,听说他这两个月人家存了几十万银子在他那里,就算是人家的银子,这钱息啊费用啊不是他的利钱?皇爷,你待惟功大人那是没说的,不能叫惟功大人自己个这么只顾自己发财啊,说到底,没有皇爷,哪来的他现在的日子?”
万历开始只是随意听着,太监品评外臣那是常有的事,不过说到最后一句时,他是有点心动了。
确实,万历感觉如果不是自己对惟功这么信任和倚重,外廷的人又怎么会叫一个少年开起这么大的产业来?
当然,惟功自己前前后后的努力,他也就算动过滤和忽视了。
但他不打算叫太监完全看出自己的心思,只懒洋洋道:“且看吧,惟功不是没良心的。”
“那也是皇爷调教的好。”
“普天之下莫非王臣,也莫非王土,这天下一草一木都是皇爷的,小张大人要是有良心就该知道怎么做。”
客用向孙海使了个眼色,孙海忙又道:“说起来张惟贤虽然和惟功大人不对,但对皇上的孝敬忠忱之心那也是没说的,皇上大婚在明年,他父子二人已经将礼单呈进来了。”
万历笑道:“他爷俩那点心思吾还不明白?无非是怕吾允了张元功的奏请,将惟功立为英国公的继嗣者……”
“皇爷有这打算?”
大明虽然在太祖年间有过内侍不准干涉政事,只备洒扫的话,但祖制到永乐年间就废除了,三宝太监郑和只是永乐年间著名太监的一员,从永乐之后,太监就是三极中的一极,如果说大明是一辆马车,在永乐的制度是武臣是一轮,文臣又是一轮,皇帝是坐车的,车夫却是天子家臣的太监。
不论是监军,监矿,监大工,地方有巡抚,就有镇守太监,有总兵,就有监军太监,在很多时候,镇守太监才是最后决定的那个,比如南京,南京兵部尚书和守备太监,加上镇守勋臣,三位一体,这就是标准的大明三极权力机构的组成。
现在三极之中武臣勋贵被弱化了,文官在外朝一家独大,天子更不可能限制太监的权力,否则皇权就无依无靠,很多时候,大明的阉宦为祸就象是皇帝放狗咬人,文官们闹的太不像话了,放狗咬上一批,文官消停了,天下也动荡了,皇帝就把恶狗宰上几只,也就算对天下有了交待,大家欢喜。
这是祖宗家法,只对皇储教育,其中的深意普通的亲藩都不知道,象崇祯这种藩王,即位之后先后裁撤各地监军,重用东林,废锦衣卫和东厂,弄的自己耳目全失,任凭文官摆弄,多次丢脸,后来也只能重新任用太监,不过他的驭下能力差,太监一样欺瞒于他,最终只能完蛋。
万历经过几年的正统的帝王心术的教育,早知其中三味,当下也不说破这两个亲信太监必是收了人家贿赂,只是随意道:“惟功到底是吾的心腹人,吾视之与你们一般模样,若是张元功真的奏上来,吾这里当然是照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