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万历和历史上的记录是一样的,在张居正死后的万历十一年,刚刚真正意义上亲政的万历就拔出大量白银,开始在京师之内操练营兵,整训内操,动静很大,任何一个正常的皇帝都会希望在自己脚下掌握着真正的武力,而不是虚头八脑的东西,不过万历的内操一开始就把路子走歪了,上手就是叫宦官掌握军队,这一下文官们肯定不干了,接连攻讦,万历练了一阵兵之后,估计自己也摸不着头脑,乱蜂蛰头之下,他又有了惰政的苗头,干脆一动不如一静,把内操取消了事了。
后来到他孙子崇祯年间,也有内操之事,崇祯连他祖爷爷都不如,搞的内操就是虚热闹,完全屁用不顶,李自成入城之后,崇祯身边只十来个人,七八条枪,平时大捧的银子养了大几千的内操兵,全部消失不见了。
大明诸帝在文官掌权后,真正练成内操兵,掌握武力,并且拿出来使用的,只有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文官奏折拿来当手帕抹鼻涕的封自己为总后兵的武宗皇帝,这位皇帝也算是异数天赋,只是身后的名声实在是太差劲了。
“臣决心也下定了,数日之内,打算连上数疏,力请皇上开始整顿京营之事。”
“嗯,很好。”
万历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欣赏的色彩。眼前这个小子,敢作敢为,对自己忠心不二,这一次整顿京营,张惟功是肯定捞不到任何好处,还会把英国公府二百年下来的基本盘丢光,在勋贵之中得罪大批的人,除了文官方面支持整顿的人会叫好之外,万历看不出来惟功会落到什么真正的好处。这样的臣子,为了皇朝利益甘为孤臣,忠忱之心,令人感动。
他不由得道:“可惜你年纪太小,不然朕今日就下诏,令你为提督京营。”
“臣过二十年后再巴望吧。”
“倒也不必那么久,朕是打算将京营和锦衣卫都交给你,一如当年陆炳故事。”万历勉励惟功道:“好生去作。”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吩咐道:“你当去元辅那里,面请机宜,这事情元辅虽然也肯,但并不算太坚决。”
张居正现在的主要精力还是在清丈上,估计清丈之事要到万历十年之后才能大致结束,伴随清丈还有很多麻烦和问题,现在他的精力根本不可能放在京营诸事上。
事实上,能保证边疆的安全就已经耗费了张居正不小的精力了。
从万历元年到现在,北方边境只有李成梁不停的在打仗,其余地方大抵安境,南方却并不平静,倭寇之祸是平息下去了,但四川两广一带的生苗土蛮祸乱不停,刘显等南方总兵不停的出兵,十万人以上的出兵规模就有好几起,擒斩在数万人,一次斩首一万多级的大战也有多次,整个大明的体制有极大的麻烦和问题,按后世史学家的说法是动员能力不足南宋的三成,财赋能力,人力动员机制,兵员来源和军队编成调动都有问题,承平时节保持庞大的军队数量还能对有些人形成威慑,一旦到处生事出乱子,张居正出色的财赋能力和灭火的本事才使得乱源虽多,但大明总体还处于向上的感觉,而且他的考成法加强了中央的权威,使政令通达,这其实比清丈度田和条鞭法更犀利,只是张居正自己和后来者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张居正一死,晋商和江南士绅两大集团主持对他的清算,考成法废止,各方祸乱不止,从万历三大征到大大小小的战争,兵变,一直耗光了大明的国力为止。
对这个问题,惟功有清醒的认识,张居正现在是掌握全局,而且是一个罕见的优秀的政治家,但并不代表他在京营问题上有足够清醒的认识!
但没有张居正的全力支持,这件事是做不好的。哪怕是有惟功和皇帝两人,也肯定会以失败告终。
“臣今日便去。”惟功笑着答应下来,他原本就是打算过去,有皇帝这话更好,可以不那么犯忌讳了。
“听说你和李如松打了一架?”
说完正事,皇帝听八卦的兴趣一下子就上来了。
很短的功夫,惟功与李如松长街雨夜大战,打的热火朝天的事情就传遍了九城,甚至一直传入皇宫,连皇帝都知道了。
毕竟当时观战的人多,而且这两人的身份实在太特殊了。
“这么说,李如松的本事也很不错啊……”
万历对李如松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和信任感,他已经在平台召见过李如松了,李如松身上那种独特的公子哥气息不仅没有使万历不快,反而使万历有一种心理上的认同感,加上李如松独有的傲气,更使得万历对他十分信任和激赏。
和任何一个帝王一样,皇帝总会信任那些脾气很坏的臣子……用笔头的文臣也包括在内,当然,过度惹怒皇帝的时候要除外。
无论如何,万历对李家的信任和宠爱也算难得了,李如松在京呆了几年后就放在宣府当总兵官,然后是任提督去西北打仗,再就是任辽东总兵参与壬辰倭乱的战事,接着就是战死在了对土蛮的战场上,终其一生,这坏脾气的公子哥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文官经略他都敢顶撞,但万历一直对他有毫无保留的支持,在李如松死后,历任的辽东总兵都不如李如松那样得到皇帝的信任,最终没奈何之下又只能叫李成梁重新上马,李家在辽东经营数十年,家丁放在地方都是游击参将一级,李府家丁最终达到八千人的恐怖数字,而且全部是精锐骑兵,李氏父子打仗靠的就全部是自己的家丁,而且李家还垄断了对蒙古各部的走私生意也一样无事……
“李如松本人也还罢了。”惟功肃然道:“李府家丁据臣看来,全部是当得大将之选,特别是那个建州卫带过来的女真,也是凶悍之极的强梁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