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尧愈用赞赏的眼神盯着张用诚看了一眼,对着惟功大声道:“就是这个理,外头的分店大人要吩咐,事事小心,莫叫人寻摸了空子去。京里头咱们也是把精力用在大人的新差事上,舍人营那里要处处小心,只要把咱们手头的事做好,自己不乱,别人寻趁不到咱们的错处,也就没得机会再动手!”
一老一小算是两个智囊,都是这样的意见出来,惟功心中也是安稳了很多,当下便是点头应了下来。
等张用诚出去,亲自叫来王国峰,细细吩咐情报局的人最近怎么开展,怎么打听最近这一阵子的怪事是从何而来,这股子妖风的源头到底是出自哪儿的时候,惟功也是和宋尧愈道:“老夫子,从此事之后,朝局之中,我们需要更多的替我说话的人。”
宋尧愈赞同道:“以大人你的身份,将来身上的权力和责任只有更重,十年二十年后,不但要有部堂大臣,甚至内阁也得有相与的人,这才立的稳。现在开始展布,正合其时。”
惟功沉吟着道:“只是人才难得。”
他有一些话不好说出来,其实这几年他与张居正来往十分密切,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张居正囊中的人当然不会跟他走,但十年之后又如何?那时候他可能是掌握京营的总兵官,佥书左府的都督,甚至可能已经是国公,这样的身份,将张居正的政治遗产……也就是那些文官接收一些下来也不是完全的不可能……
这样的想法现在看来是太幼稚了,张居正对自己说翻脸便翻脸,惟功便知道,想从别人手中接下来的东西终究是靠不住的。
“倒是有一些现成的,拉一个就能过来一群。”
“老夫子请详细说说看。”
“用高大胡子的旧部。”
“妙,妙招!”
宋尧愈到底是块老姜,一句话说的惟功差点儿跳起来。
张居正当年阴了高拱,隆庆年间,高拱是当之无愧的首辅,张居正也只能俯首做小,没办法,隆庆是亲王时高拱就是他的讲官,师徒俩相处多年,有十分真挚的感情,隆庆这人,豁达大度,信人不疑,比起其父不知道强过多少倍,即位之后,隆庆将一切政务放手给了高拱去做,肯这样主动放权的天子,固然有偷懒和能力不足的嫌疑,不过比起那些喜欢将权力始终揽在手里的皇帝们,隆庆的胸襟还是远远将他们甩在了身后。
隆庆一死,张居正和冯保内外勾结,将懵懵懂懂的高大胡子给赶了出去,张居正当上首辅之后,吏部也被他抓在手里,半年之内,将高大胡子留在京里的残余势力给赶了个干干净净,其中不少部堂侍郎级别的,更多的还有给事中和御史级别的小官。
这些官员加起过有过百人,和张居正仇深似海,现在放在地方上当县丞驿使一类的杂职小官,这些文官,如果不是在这种境遇,拉拢起来十分困难,现在么,会事半功倍的。
“从何开始呢?”
“大人,”宋尧愈叹息一声,“我想请从宗沐始。”
“此人是何人?”
“隆庆年间高大胡子的心腹之一,主持海漕一事,后来到万历年间,江陵相国对改河漕为海漕不赞同,尽废海漕,将王宗沐先转为南京刑部侍郎,后叫他巡视三边,现在还在南京的闲职上无所事事。”
“这人是个漕运专家?”
“造船,漕运,海运,无不精通。”
宋尧愈道:“将海漕废弃掉,重归河漕,这绝对是元辅秉政以来的最大的一件错事。”
漕运在元朝是海漕,也就是从上海出海,将江南的粮米一路沿海流送到北方,自明一统之后,因为倭寇和种种原因,朱元璋开始禁海,海运自然停止,大运河又成为连接南北中国的大血脉。
其实从经济角度也好,人力,对海洋的控制,经济的发展来说,无论如何,从内陆跨出海洋都是必须之举,而明初的禁海对国家的经济和民间的进取精神,开放程度来说,都是一种极大的伤害。
南宋以那么小的国土,财政收入却远在明朝之上,其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一都是对外贸易而来,明朝伊始就自断一臂,实在是愚不可及的行为。
到隆万年间,社会风气已经从保守到开放,民间的经济也十分活跃,加上嘉靖年间沉重打击了海商和海匪,朝堂中也不乏明白人,诺大的海洋你不去贸易,不开展漕运,就是将空间拱手让人,于其如此,不如朝廷先行布子,将海洋控制在手中,当时的声音,就是源于南中国海日渐兴盛的海贸,民间都有这样的能力,漂洋过海,远到日本和吕宋等国,官府所制漕运大船,反不及民间?
内阁由此多次廷议,改河漕为海漕成为定议,王宗沐,也就是主持海漕的官员,能主持这样的朝野瞩目的大事,其能力当然没有话说,而海漕经过定议,已经在王宗沐的主持下北运过几次,高拱和隆庆皇帝大力嘉奖,张居正一上台就把海运给停了,把王宗沐撵去闲职,这人的怨气,一定不会小。
“就是他了。”听完之后,惟功点头,将这个人选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