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无生趣的春年过罢,便要迎来热闹的正月十五花灯节,相对于春年的沉闷,花灯节倒是还按照往年的规格举办,提前两天大街小巷便已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为花灯节的到来创造了绝佳的气氛,如此喧闹环境,感染到每一个天京城的百姓,让他们一扫一月前的阴霾,重新融入新的生活中……
正月十五这天晚上,夏侯菲被请到了前院,到了才发现所有人都已到齐,就连久未露面的李芳馥,也打扮的分外喜庆,眉宇间竟满是喜色,拉着夏侯紫的手眉开眼笑的说着什么。
大姨娘王氏,二姨娘徐氏、三姨娘黄氏居然也破例被允坐下,三小姐、四小姐已出阁半年,嫁的远,一年到头也回不几次,起码夏侯菲来这儿几个月,是没见过,就连本尊的记忆中,也是模糊的很。
五小姐夏侯薇、三少爷夏侯诃规规矩矩的坐在夏侯青身边,自始至终没开口说一句话,甚至于连头都未抬一下,如此低眉顺眼,存在感还真是低的可以。起码她这几个月,就鲜少想到自己上面还有五姐、三哥。
“爹爹,母亲,菲儿来迟了。”夏侯菲规规矩矩的朝夏侯奎、李芳馥行了个礼,李芳馥还未开口,夏侯奎却生怕她累着似的将她拉到自己跟前坐下,“好孩子,辛苦你了。去年发生太多的事令整个春年过的都索然无味,今天借着这个花灯节,我们全年在一起吃个饭,算是补了除夕夜的。”
“是啊菲儿,今天大家难得聚在一起,一定要开开心心的,吃罢饭,你们几个也可以出去看看花灯,坐坐花船,憋闷了这么久,出去走动走动去去病气,否则啊,这人无精打采的,可就不漂亮了。”李芳馥轻柔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关切,那真情流露的模样,也不似作假,夏侯菲忍不住心中啧啧称奇,前几天还听说她被吓着了,今天看来,不像啊!
“菲儿谢谢母亲关切,刚刚还说着出去玩儿呢,能得到父亲母亲的首肯,那再好不过啦!”话落,还不忘调皮的眨了眨眼,如此天真烂漫的模样,很难与那一天对她动刀子夏侯菲联想在一起,如今只要一想到那一幕,李芳馥的腹部就隐隐作痛,看向夏侯菲的眼光也多了一丝惧怕,这个少女的爆/发力太强,绝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也幸好紫儿的婚事已经定下,她与她之间也不再有什么羁绊,只要这个夏侯菲往后好好的,她们也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和平共处。
接着,夏侯奎又问了几个姨娘,还有五小姐夏侯薇与三少爷夏侯诃近况,一顿饭才正式开始。自打经历过那场血案之后,夏侯家的成员虽表面上还是与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内心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彼时他们都谨记一句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有他们彼此团结起来,夏侯这个姓氏,才能在天照长久下去,否则,等待他们的只会是灭亡。虽然到现在也没人告诉他们为什么夏侯府为遭此变故,但夏侯府圈养三千隐卫的事,却在这场厮杀中曝光,尽管夏侯奎没有给予他们正面解释,但他们还是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这是经过皇上同意的,否则,也不会如此光明正大的现身保护他们,而若不是这些隐卫,夏侯府,或许真的消失不见了也说不定。
一顿饭在大家各怀心思下用完,夏侯青还真的出面邀请大家一起前去看花灯,基于上次偷溜出去的教训,夏侯霏没有选择单独行动,大大方方的叫上自己的四个丫鬟,与这些哥哥姐姐们乘坐马车出了门。
夏侯紫与夏侯青一辆马车,夏侯渊与夏侯诃一辆,落单的夏侯薇原本要乘坐后面的一辆马车,却被夏侯霏拦住了:“五姐这是不喜欢和菲儿在一起吗?”
夏侯薇一听脸色剧变,不停的摇头摆手:“不,不是的,菲儿妹妹,我,我只是……。”
不用说也知道肯定是那该死的嫡庶之别,夏侯霏轻轻的皱了皱眉,扫了她一眼:“五姐,你能不能先忘记这些讨人厌的繁文缛节?出来玩儿就要有玩儿的样子,总是想着那些规矩,不累吗?”
夏侯薇脸上一红,怯懦的低下了头,清秀隽雅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夏侯霏呵呵一笑,拉着她上了马车,瞧着她拘谨的坐在一旁,不由开起了玩笑:“五姐别害怕,我身上的毒不传染,所以你不必坐那么远。”
夏侯薇一怔,很快紧张的摆摆手:“不是的菲儿,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姐姐为何离我那么远,是怕我吗?”夏侯霏的话让夏侯薇诧异的抬眸,只需一眼,夏侯霏就找到了答案,看来眼前这个灵秀的小丫头,是被自己刚穿过来那一天所作出的大逆不道的事吓住了吧?想一想,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眼看到的是三姨娘黄氏,第二眼看到的就是三少爷夏侯诃与这个五小姐夏侯薇了,犹记得当初两人看向她的目光还隐隐带了丝担忧,不比其他人幸灾乐祸的眼神,他们的目光是清澈的,是善良的。虽然在那之后没见过二人,但他们却给她留下了极好的印象,所以不自觉间,她的声音也放柔了许多。
“没,没有。”夏侯薇缓缓摇头,温顺垂眸,直接挪到了她旁边,默然不语。
见她如此,夏侯霏也不便再逗弄,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后,缓缓闭上眸,靠着静娴早已准备好的软榻休息,虽然没怎么走路,但是这身体虚弱的,还是让她感觉到了些许疲倦,如今正好趁在路上空隙休息一下。
夏侯薇在她闭上眼睛后,眉心轻蹙,目带忧色。瞥了眼一旁的茶杯,她亲手为夏侯霏倒了一杯茶:“妹妹,喝点茶吧,你的嘴都干了。”
夏侯霏霍然睁开眼睛,诧异的看着她,夏侯薇脸上一红,朝她露出一抹友好的笑:“你身体不好,我是你姐姐,理应照顾好你。”
“谢谢!”夏侯霏接过温热的茶杯,心里暖暖的,看向夏侯薇的目光也温和了许多,原来在这个嫡庶有别的时代,还是有好人的。且不管她是真情还是假意,但在这一刻,她的目光是澄净的,心是善良的,就足够了。
姐妹俩的关系虽然拉近,但平日里生活的环境不同,话题自然也就不多,除了刚开始几句场面话后,就一路无语直至目的地。
天京城的花灯节举办地在东西南北街正中央的天照湖举行,彼时的河岸边已经挂满了五颜六色、花色各样的灯盏,湖面上停靠着数只或豪华或精致的花船,远远的就听到自花船中传来的丝竹奏乐声,显然里面都是些达官贵族一流。
夏侯薇扶着夏侯霏下了马车后,夏侯渊领着夏侯青等人走了过来,彼时河岸边早已人潮流动,为了避免交通堵塞,夏侯渊吩咐车夫将马车拉走,到指定的地方等候他们。这边刚刚站定,就已经有人看到了他们,“夏侯兄,你们也过来了?”
“苏恒兄,你们也到了?”夏侯渊一看来人,赶忙走了过去,一阵寒暄后,拉着他走过来,指着夏侯紫几人开始介绍。在介绍到夏侯霏时,夏侯霏清晰的看到男人眼底一闪而逝的诧异,但不过转瞬间就恢复了镇定。这个名叫苏恒的男人儒雅清俊,衣着华贵,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浓浓的书卷气息,一看就是个斯文的读书人。
“这位是大理寺少卿苏远苏大人的嫡长子。”大理寺少卿?那不相当于最高法院的副院长了?这相当于正四品的官儿呢,真没看出来,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男人还是个官二代呢,看样子跟她大哥的关系不错,真没想到夏侯渊能交到这样的朋友。
不多会儿苏恒的妹妹苏娅也凑了过来,这个苏娅倒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儿,一看这么多朋友,兴奋的合不拢嘴,于是乎两家合成一家,一起朝人.流最多的地方走去,谈笑间,这个苏恒总是有意无意的朝夏侯霏这边看,开始她还自作多情的以为是在看她,渐渐才发现人家看的一直是沉默不语的夏侯薇,再看夏侯渊唇边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夏侯霏顿悟,哦哦哦,原来这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宴啊,真没看出来她这个大哥这么无私,不管自己的亲妹妹,倒管起了自己的庶妹。不过依着夏侯薇温顺的性子,怕是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的吧?反观夏侯青,就太过霸道强势了,这样的女人娶回家,往往都是给自己找罪受。
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夏侯霏怎敢再做电灯泡?渐渐松开夏侯薇的手,与夏侯渊打了声招呼,“大哥,我想去那边猜灯谜,不如你们先走吧,一会儿我再追你们,怎么样?或者到了时间我直接去马车上?”
夏侯渊蹙了蹙眉,有些不放心:“你若喜欢大家一起去吧,你一个人,着实不让人放心。”
“大哥你忘了我有四个丫鬟呢,没事儿,我就是想随便转转。”见夏侯霏坚持,夏侯渊只得放她离开,临走之时,将集合的地点交代了几遍才放她离开。
看着他们流入人群,夏侯霏如脱缰的野马般,拉着静娴就往湖边跑:“快,快,咱们包一条船,游湖去。”
静逸一听,朝她点了点头:“小姐稍等,奴婢去看看。”
夏侯霏点点头,在静娴、静姝的保护下一直往人群里挤,前面等待坐船的还有很多,如果排队等下去,指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所以包船无疑是最快捷的方式,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
一刻钟后,静逸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对不起小姐,奴婢没找到,不过,却碰到了晋王殿下,他邀请您过去呢?”
“晋王殿下?”夏侯霏挑高了眉,有这么巧的事吗?
静娴赶忙朝静逸挤挤眼睛,静逸猛地一拍脑门儿:“是呢,和他一起的还有禹王殿下。”
“禹王?”想到那个曾为她挡箭的禹王,夏侯霏眼睛一亮:“走,看看去,自打他受了伤,我还没去看过人家呢,这次说什么也要好好谢谢他。”
“喂,我们这么做,若是老大知道了,会不会剥了我们的皮?”静雅望着夏侯霏、静逸、静姝离开的背影,有些犹豫。
“老大会不会剥皮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老二会直接将我们送走,至于送去哪里,你会不知道?更何况小姐身上的毒,只有咱们老大能治的好,老二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的妹妹,这没什么错。又不是让你去杀人放火,你至于紧张成这样吗?”静娴自我安慰似得拍了拍静雅的肩膀,拉着她跟了上去,心里面却紧张的不行,莫说静雅不安心,她又何曾安心了?可无论她们偏向哪一边,结局都是一样的,既然都要受到惩罚,那他们宁愿选择能救命的这一方。
很快,静逸找到了晋王身边的小厮,在小厮的带领下,夏侯霏走上了一条颇为豪华的花船,船上小厮、丫鬟七八个,正在往已经摆好的位置上放置水果、酒菜,晋王立在船头不知和下人交代什么,看到夏侯霏,他淡淡一笑,走了过去:“六小姐别来无恙?”
夏侯霏面带微笑,眉目俏皮:“我还是习惯殿下叫我夏侯霏,这小姐小姐的,委实不大好听。”这可是大大的实话,身为一个现代人,怎么能被别人叫小姐呢?
晋王歪了歪头,笑意温润:“菲儿还真是与众不同。”
许是因为晋王救了她两次,夏侯霏真的就觉得他与别的王爷不一样,即便第一次她没有亲眼见到,但救了她一次还能救第二次的男人,绝对是值得深交的。再加上他在她面前从未摆什么臭架子,连带着夏侯霏也放肆了许多,“对了王爷,禹王殿下呢?自打上次分别,菲儿还没机会谢谢你们呢!”
“噢?你打算怎么谢我?”禹王饶有兴味儿的声音自两人身后响起,夏侯霏转首,眉梢骤然一挑,喝,敢情今天不只是禹王、晋王在,还多了尊贵的太子殿下……咦?站在太子身边那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男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小菲儿,你这么看着人家,人家会不好意思的。”说着,居然还摆出一副羞答答的践人样儿。
夏侯霏嘴角一抽,“居然是你?”那个半夜跑到她房间借水的男人!
这么说的话,他们这几个人是一伙的?那……静娴四人的主子到底是他们当中的谁?想到这里,她下意识的朝静娴望过去,静娴冷不丁被她这么一瞧,登时有种被看穿的感觉,赶忙垂下了头,装作看不见。
“没错,就是小爷我,这么久不见,有没有想过我?今天,还要不要喝水了?”再怎么说,他当初可是解了她的燃渴之急呢!
夏侯霏撇嘴一笑:“抱歉,我今天是来看花灯的,既然你们有事要谈,我就不多打扰了,告辞!”那个立在一边不断释放冷气的男人到底是怎么个意思?不欢迎就不欢迎,至于摆着一副臭脸色吗?若是看着他,哪里还有游湖的心情?
“等等,你现在出去,可是租不到船的。”禹王见状,赶忙挡住她的去路。开玩笑,计划了这么多,怎么能让她走了?
“迦蓝呢?他跑到哪里去了?”澹台衍左右张望,并没有找到人。
蔺沧溟凤眸微眯,声音低冷的看着晋王蔺沧凉:“你确定,要带着她游湖?”那慑人的目光,大有一副你若敢点头,爷立马就离开的架势。
若是一般人,铁定就被他这幅冷冰冰的表情给吓住了,可晋王是谁?那可是与这熊孩子一起长大的,他这幅万年不变的冰渣脸,早已经产生了免疫力,不怕死的扬了扬眉:“怎么,你怕了?”
“爷会怕她?笑话!”蔺沧溟不屑的嗤笑,俊眸闪过一丝幽深的光。
“那就老老实实的坐下,等蓝来了,开船!”晋王看着他,黑眸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蔺沧溟凌厉的瞟了他一眼:“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为什么他有一种掉进陷阱的感觉?这四个人,背着他做了什么?
禹王突然凑上自己的脸,皮笑肉不笑的扯动嘴角:“既然上了这条船,就老老实实待着。”
蔺沧溟凤目闪过一抹幽深,转眸冷冷地看着他:“你觉得,你能拦得住我?”
禹王朝他翻了翻眼皮,“你可以试试看。”
蔺沧溟冰冷的脸色因为他的镇定而波动:“他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一条生命的价值,你觉得如何?”禹王嘴角扯动,忽然无声的笑了:“在你看来,她或许微不足道,但在蓝的眼睛里,她是他活下去的希望,你真的想要看着他因为她而痛苦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