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苒将脸埋进手中,她不确定自己继续装下去,脸上的神色会不会因本能的恐惧而露出破绽。其实早在长蛇的游动时,她就察觉到了鳞片擦过碎石发出的声响,可她偏偏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太过敏锐地洞察力,会使人不自觉警惕戒备。阿苒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中祈盼这条长虫最好是无毒的水蛇。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一人一蛇的距离越来越近,少女却仍然表现得一无所知。就在那黑斑长蛇游弋到离她脚踝不到三尺的地方时,前者忽然身形暴起,如同一条黑红色的闪电,大张着嘴巴扑向阿苒。少女似乎被风响所惊动,这才发觉有些不对,可她眼不能视物,只能慌慌张张的伸手去摸放在边上的匕首。
眼看那黑斑长蛇就要咬上她光裸的小腿,平地袭来一道剑风,只听“嘶啦”一声响,那长虫被硬生生的斩成两截,鲜血飙射在少女的脚边,形成一道红得发黑的弧线。
只不过那剑风来的实在太快,虽然后半截蛇尾已经落地,但前半截蛇身依旧维持着张嘴亮牙的姿势咬了上去。就在尖牙快要刺破肌肤的刹那,身体被斩断的剧痛终于传达到神经中枢。黑斑长蛇那带着毒液的长牙直接撞上了少女腿侧鲜嫩的肌肤,却因无力收紧牙关只能含恨死去。
空气中渐渐弥漫起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阿苒只觉得一个湿冷滑腻的东西擦着自己小腿落了下去,她忍不住惊叫出声。慌忙之间误将簪子当做匕首抓了起来,半弓着身子小心戒备着,这种介于攻守之间最合适的战斗姿势,使少女起伏胸口更加凸显。阿苒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chun光乍泄,只想着赶紧去检查自己的被毒液沾上的地方是否有破皮。
何意默默的将长剑收回剑鞘。
虽然无数次梦醒都停留在她从悬崖上跌落的那一刻,可他内心深处却总有一个声音在呐喊,似乎并不相信她会真的死去。那么一个狡猾又聪慧的女孩子,连黑熊都能操控,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自他出师以来,大大小小各种挑战不计其数,但能让他这么狼狈的,阿苒是第一个。
他曾不止一次的想着,如果她还活着,下次见面时,他会告诉她,实在不行还有第三条路可供她选择,就是拜他为师。以阿苒那超出常人的速度、耐力、以及爆发力,都足够资格成为何氏剑门的下一代传人。即使不为别的原因,这样天资聪颖的人才也不应该就此埋没。一旦阿苒成为了他的弟子,他就能名正言顺的将她留在身边,以传授剑术为名,一点一点折断她的羽翼,将她牢牢掌控在自己的世界里。
可惜失去光明的阿苒显然已经不能再用剑。按照剑门的规定,无法用剑的自动被排除在剑门弟子之外,他不但没有理由继续追杀她,也不可能收她为徒。上天将选择权重新交回到了他身上,要么就此收手,转身离开;要么就如何琦所说,以她为突破……尽力喜欢她,爱上她,水到渠成,然后杀妻证道。
何意神色复杂的凝视着少女惊慌失措的背影,午后的微风吹起他衣袂,雪白的长衫飘起又飘落。迷雾中青年的身影微微有些模糊起来。
……
还好,只是擦了一下,并没有真正见血。
阿苒吁了一口气。
她究竟是在山林中长大的,指尖触到腿上的粘腻滑湿,放在鼻前稍稍嗅了一下,发觉情况不对,立即便捧起溪水将身上可能沾染到毒液的地方仔细洗净。一面又摸起身边的长剑,用剑鞘在身边试探着戳了戳,直到碰触到蛇身时感觉到尖端传来的少许阻力。阿苒深吸了一口气,尝试着伸手去摸那条蛇,她需要通过触摸蛇头形状来确定其种类,由此来判断自己是否需要进一步的治疗。
在小心的避开毒牙,大致清楚了蛇头的形状之后,即使阿苒再有准备,也忍不住从心底涌起一阵后怕。
少女雪白着脸,以一种劫后余生的语气颤抖着问道:“是谁?谁在哪儿?”顿了顿,又仿佛想到了什么,声音里隐约浮出一丝欢喜,“阿娘,是你么?是你来救阿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