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剑门传承数百年,每一代只有一个传人,为成就无情道,大多数都孑然一身。这些人终身痴迷剑道,钱财于他们不过身外之物。到了何以这一代,累积下来的财产不计其数。
就在刚才,何意进门之后随手一小锭金子便直接扔在了柜台上。彼时坊间百姓多喜用大钱结算,有点富裕的人家才会用碎银。此处虽离京城不远,可毕竟还是小地方,往来的多是平头百姓。店掌柜连完整的银锭都很少见,更别提金子了。何意这般出手阔绰的客人,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都说财不露富,可那青年看似面貌普通,随手一抛,这金子就被活生生的嵌进了桌面,抠都抠不出来。店掌柜知道这尊大佛不简单,连忙推开还在发呆的店小二,从柜台后面一溜小跑出来接待。
这客栈买卖不大,这几日生意冷清,大堂里空空荡荡的。
何意巡视了一番四周,也不和他废话,只说了一句话:“一间上房,两份酒菜,一桶热水。”
店掌柜脸上堆着笑,点头道:“是是是,马上为您准备。请问,您打算住多久?”
何意道:“明日就走。”
那店掌柜还要待问,何意走到柜台边,轻轻一拍桌面,那金子便跳了起来,轻轻巧巧的落在账簿上。
何意冷冷道:“少听,少看,少问,多做事。”顿了顿,又面无表情道,“等会找个人给我带路。”一面回到马车里,将沉睡中的少女抱了出来。
那店掌柜见这人怀里似是抱了一个人,他不敢多看,低着头小心翼翼的领着他俩上楼,垂下的余光只看到一丛黑鸦鸦的长发。等到下楼时,刚去马厩里停完马车的伙计连忙迎上来一脸兴奋的小声道:“掌柜的,瞧见了吗?他怀里抱着个仙女儿,那脸蛋简直没得说,难怪他让咱们少听少看,换成是我,这么漂亮的小娘子也要好好藏起来。”
那掌柜的一掌按在他头上,低声斥道:“你不要命了!看到那锭金子了?拿多少钱,办多少事。那人,”他将伙计拉到角落里,压低嗓音道:“那人不是普通人,我做买卖快三十年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没准他就是……”
伙计听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失声叫道:“江洋大盗?”
那掌柜的一把捂住他的嘴,撕了他的心都有,咬牙切齿道:“你就不能长点心?给他听见了,你我还活不活命?”
伙计顿时六神无主起来,颤声道:“那,那个小娘子莫不是被他掳来的?”
那掌柜的抬头看了看楼上,沉吟道:“这倒不像,依我看倒像是私奔的。”他看了一眼呆呆愣愣的伙计,又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低声斥道,“总之,干我们这一行,就是要多看多听多动脑,少说废话多做事!还不赶紧去给客人准备酒菜烧热水去!”
那伙计应了一声,刚要起身,就听到门外有人喊道:“有人么!”
大堂里两人对望一眼,那掌柜的示意伙计去干活,自己搓了搓手迎上去,叫道:“有人有人!”
刚到门口就吃了一惊,眼前赫然长长一列车队,其中还有数辆牛车,看上面的鲜花周饰牛角交叉的徽记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一名管事模样的人不耐烦的站在门口,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从袖笼里取出一锭十两来重的银锭,放在他手上道:“你今儿是走了运了,贵人路过此地,暂时住一个晚上。这家店我们包了,你们赶紧清场,该打扫的打扫,该赶人的赶人!若是耽误了贵人休息,十个脑袋你也担当不起。”
掌柜的低头看着自己手里沉甸甸的银两,又摸了摸袖笼里那枚金锭,当下咽了口唾沫,小心赔笑道:“这个,刚刚有一位客人已经入住了。本店房间多的是,就他住了一间,要不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那管事瞪了他一眼,劈手将他手里的银锭夺了回来,压低嗓门威胁道:“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知道爷爷身后的贵人是谁么?看到那尊凤辇了么?吓不死你!”一面又退后两步,趾高气扬道,“赶紧赶紧了,还愣着做什么?赶人你不会么,难道还要我教你?”
……
何意将阿苒放在床上,摸了摸少女柔软的发顶,刚要转身,忽然觉得身下一窒,低头一看,自己的衣角被她握着不放。何意沉默了一会,轻轻将自己的衣角抽出。他走到窗边看了一会外面的天色,此时已过了傍晚,正是金乌西坠,玉兔东升之时。这间客房是整个客栈里最好的一间上房,背朝深山,避开官道,离前院大堂也远,而且窗户下面正对着客栈后院的小池塘,厨房与马厩都在院子的另一头。既不会太吵,也不会有不必要的气味传来。
他默默的立在窗前,也不点灯,借着夕阳的余光静静看着少女沉睡的姿容。
过了一会,就听阿苒迷迷糊糊的道:“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