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强悍如阿苒的体质也承受不了连续几日的熬夜。少女此时正蜷缩在藤椅上沉沉睡去。这三天对她来说,简直就像是打了一场硬仗。她睡得正香,忽然间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阿苒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却见郝语环正勉强支撑着自己从床上坐起来,连忙问道:“你醒了?”
郝语环这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个人,差点叫出声来。她仔细一看,见对方带着古怪的面具,可不正是阿苒?当下沙哑着嗓子道:“你怎么会在我房间里?”
阿苒揉了揉有些麻木的小腿,道:“你发了一天一夜的高热,我在这里照看你。”
高热?
郝语环立即伸手搭住自己的脉搏,一脸惊喜道:“太好了,祖父的药果然有效!”
阿苒见她满脸喜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只起身道:“既然你醒了,我就先回去了。”
郝语环低头看了看身上,发现自己的衣衫似是被换过了,脸上顿时煞白。她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连忙伸手往衣襟里摸去,可摸遍了胸口,却没有发现自己的那只香囊。
阿苒刚走到门口,便听郝语环叫道:“慢着,我的明镜石呢?”
阿苒愣了一下:“什么明镜石?”
郝语环咬着唇道:“我的衣裳是你帮我换的么?”
阿苒点了点头,道:“你出了一身的汗,其他人都不方便进来,只有我被喊来替你换衣裳。”
郝语环抬眼望向阿苒,沉下脸道:“那我的香囊呢?”
阿苒一头雾水道:“什么香囊?”
郝语环瞪着她许久,忽然放冷了语气道:“难道不是你拿了我的香囊?”
她对阿苒的敌意虽然去了大半,刚开始还十分高兴,可时间长了终究喜欢不起来。任世上哪个女人见了自己的心上人爱妹如命,心中都会有些不快。那香囊中的明镜石世间罕有,祖父手里也只有这一块。特意叮嘱是给她保命的东西。她一直贴身佩戴,别人根本就不知道,除非有人替她换了贴身的衣裳,才有可能看到这枚香囊。
阿苒脸上戴着面具。郝语环看不见她的表情,见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装傻,心中越发生气:“你替我换衣服的时候,难道没有见到我胸前佩戴着的一枚粉红色的香囊?”
阿苒连着几天都忙着照顾众人,此时又困又倦,被她这么质问心底也升起一股无名火来。她好歹照顾了她一天一夜,对方连个谢字都没有,还暗指她偷东西,不由冷笑道:“我说没有见到,你信么?”
郝语环深吸一口气。道:“你肯照看我,我承你的情。但那香囊对我极为重要,你还是还给我罢。看在你哥哥的脸上,我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
阿苒怒极反笑:“你凭什么认定就是我拿的?如果不是老巍说医者父母心,就算你祖父跪在地上求我。我也不想救你。”
郝语环脸上冷汗直冒,尖声叫道:“你胡说!我分明是服了祖父开的药才好的。”
阿苒冷冷道:“我胡说?这种事有什么好胡说的?再说我身边的青霉素也不多了,重症者还需连续服药,好端端的我为何要分出一剂来救你?若不是看你实在烧得凶险,我又何至于一夜不睡守在你床前?”
郝语环被她反问得一窒,好半天才道:“我祖父和我服了同样的药,我比他年轻许多。怎么可能我高烧昏迷,他还能头脑清醒的求你来救我?”
阿苒冷冷道:“这你就得去问他了。说实话,我也很好奇,当初一口咬定此疫药石罔效,必须要将染病者烧死的是他,怎么现在对症治愈的也是他?若方子有效。难道他之前所为是有意要取老巍的性命?还是,在他眼中别人的命就不是命,只有自己的命才是命?”
郝语环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怒目道:“你血口喷人,我祖父才不是这种人!快把香囊还给我!”
阿苒根本不想理她。转身抬脚就走。
郝语环心中乱极,挣扎着起身穿好鞋子,扶着床棱在后面叫道:“我祖父在哪?我要去见他!”
……
与一心想要亲自上阵人体实验的颜九针不一样,施槐巍和青霉素打了几个月的交道,曾亲眼见证何意服用青霉素后,成功治愈了痉症。在这里除了阿苒,没人比他更相信青霉素的神奇疗效。自从颜九针倒地后,他不假思索便选择了青霉素。正因为给药及时,施槐巍只不过咳嗽了一两个时辰就渐渐痊愈,连高热都没怎么发作。
有施槐巍的例子在前,牛海山第一时间便投靠了阿苒。牛海山正值壮年,用药后只睡了一晚上,第二天就神采奕奕的出来了。最开始还有不少人尝试自己开方煎药,在死了三四人之后,剩下的人大部分都求到了阿苒这边。
但也不是没有例外,譬如曾老爷子与郝源道。
这两位太医令,一个是前任,一个是现任,对自己的医术都极为自信。曾老爷子始终认为天下无不治之症,只不过是暂时没有找对方法。他在得知郝源道曾想放火活活烧死他俩之后,就憋了一口气立志要想出活命之法。施槐巍本想劝他尝试青霉素,但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应青霉素疗法。阿苒提纯的青霉素虽然较之先前有了很大的进步,但在纯度上仍然不够,二十多人在服用青霉素之后,还是出现了一例因青霉素过敏而休克致死。
事关生死,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死马当活马医,那些人也不敢轻易尝试这种未知的药剂。曾老爷子执意自己开方,施槐巍也不好相劝,只能尽可能的守在他边上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