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人仔细记下了,才一路心事重重地出了寺。
“夫人,您不是求了个上上签么,怎么还是不开心的样子?”随来的丫环不明白谢夫人在担心什么。
“唉——”谢夫人长叹一口气道:“我要到哪里去找汲远和尚啊?”
“夫人不要着急,先回家再说吧。”丫环将她扶上马车。
马车缓缓地驶出昭山,前面,就要进城了。
忽然,马车停了。
“阿旺,怎么不走了?”谢夫人在车里问,掀开车帘,往外看。只见一个和尚,穿一身灰色僧袍,背向他们,立在路中央,身材比较高大。
“和尚,让开!”车夫阿旺在车辕上喊道,同时扬了扬手中的马鞭。
“阿旺,”谢夫人制止道:“你应该下去,问问师父有什么事,然后再请他让开,怎能如此无礼?!”
阿旺闻言,便下了车,走近僧人,低语几句,又匆匆回来,对谢夫人说:“夫人,他要化缘。”
“这个和尚真有意思,化缘居然站在路中间,还背对着我们。”丫环嘟嚷一句。
“好了,就你话多。”谢夫人嗔怪道,一边掏出些碎银子来:“阿旺,你去送给那师父。”
阿旺拿了银子跑过去,不一会儿,又折了回来,手里的银子一分不少。
“怎么了,师父,嫌少么?”谢夫人低声问。
“不是,”阿旺说:“他要夫人亲自去。”
“夫人别去。”丫环拉住已经起身的谢夫人,劝阻道:“这和尚来历不明,还是小心点好。”
“遇僧普施,是虔心向佛的根本。银钱都可以施舍,走一趟又有何不可?几步路而已。”谢夫人说着便下了车,向和尚走去。
“师父,承蒙不弃,请您收下。”谢夫人递上银钱。
和尚低着头,长念一声,啊弥陀佛,轻轻地将她的手拨开,宏声道:“贫僧不化银钱。”
谢夫人奇怪了:“那师父,您想化什么呢?可是信女有的?”
和尚双手合掌,又念一声啊弥陀佛,说:“贫僧要向夫人化梨花一朵。”
“梨花?!”谢夫人如坠云雾中:“我何来梨花啊?”
“夫人家那么一大园子梨花,怎么会没有呢?”和尚沉声道,抬头看她一眼,似乎不信。
“我们家真没有,你说的那一大园子,是隔壁李家的。”她连忙解释,也顾不得细想,这和尚,好生面善啊。
“那是你家的。”和尚笃定地说,她又一次,看见他额头上,一块铜钱大的疤痕。
“师父,真不是的,你搞错了,如果我有,别说一朵,你要多少我都给你……”谢夫人急得语无伦次起来。
和尚并不听她说,自顾自地伸手,隔着空气,在她腹部一抹,谢夫人只觉一股暖流顺着他的手掌在腹部涌动,她惊异万分,又觉眼睛一花,和尚手里,已经多出一堆雪白的东西来,她凝神细看,竟是一簇梨花。那和尚一手托着梨花,举到她眼前,笑着问:“这不是夫人的梨花么?”
那一簇梨花,柔嫩粉白,凝珠挂露,煞是爱人。她心生喜爱,小心翼翼地接过梨花,捧在手里好一阵发呆。待到回过神来,再去望,和尚已经不见踪影。她幡然顿悟,那不是汲远和尚么?
她四处张望,急声高叫:“汲远大师——”
“夫人,莫要寻找,该相见时我们自会再见。”风中远远地,传来汲远和尚的声音。
“汲远大师——”谢夫人还在高喊。
“夫人!夫人!”丫环在旁边推她,将她唤醒:“您是做梦了吧?”
谢夫人一惊,环顾四周一眼,发现,她竟然是身在车中!丫环将滑落下来的斗篷重新替她掖好,说:“夫人许是累了,刚才还睡得好好的,怎么就惊醒了呢?”
“刚才可有停车?”谢夫人问。
“没有。”丫环摇头。
“那,可有和尚拦路化缘?”谢夫人又问。
“没有啊,”丫环担心地问:“夫人您怎么了?”
“我……”谢夫人喃喃地,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她摊开两手,掌心空空如也,哪有什么梨花?她实在是纳闷,如此真实地发生了的事,怎么竟只是个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