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六皇子也来了呐。”佩兰说。
梨容点点头,没有开腔。
佩兰低声地试探道:“我觉得,六皇子比二皇子好多了。”两只眼睛,骨碌骨碌地望着梨容。
梨容静静地垂下眼帘,漠然道:“是么?也许吧。”
佩兰有些不解,小姐的语气,怎么这么平淡呢?她望着小姐,小心地说:“六皇子好象,也是准备要送我们的,小姐为什么,不让六皇子送呢?”
“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再说,”梨容幽声道:“他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她的耳边,依然是他没有半点感情的那一句“朗昆?!不叫我六皇子么?!”她本来,是那么的意外,那么的惊喜,那么的激动,可是他,却是那么居高临下的态度,那么泾渭分明的轻视,那么拒人千里的傲然,让她悲哀地发现,他,并不是她想象中的真命天子,也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几何轻贱,他们,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她的眼前,又漫起满天的梨花,他的呼吸,深重还在耳边,他的吻,真切还在唇边,一切,都还如此的清晰,如此的真实,却恍惚之间,已经成了一场旧梦。她不知道,应该怀念,还是遗憾,只有无边的失落,象抵挡不了的洪水,瞬息之间已经漫上堤岸。局势竟然已经不能再被自己掌控,梨容的心里,惆怅无助而惶恐。
佩兰以为提起六皇子,小姐至少该有一个笑脸,可是听话听音,小姐话语里的沉重,是她始料不及的。她怎么也想不通,那天在交庄,看上去还似乎情意两相知的两个人,怎么在短短的几天里,就忽然变了卦,六皇子一脸阴沉,小姐心事重重,到底,是为了什么?
佩兰望着小姐端穆的面容,不敢再随意开口说话了。
马车里,静悄悄的。忽然,颠簸的感觉消失了,似乎,已经上了大路。
“二皇子殿下!”梨容在车里喊道。
“有事么?”朗泽掀起车帘。
“是进城了么?”梨容说:“如果已经进城,就不再烦劳二皇子护送了。”
他望她一眼,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朗泽,是已经订婚之人,是镇南大将军的女婿,如果被人看见护送梨容,话一传开,那不但是梨容,就连他自己,也要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了。对于这些,他是无所谓的,因为他早已名声在外,而且也不是什么好名声。可是,关系到梨容的声誉,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他微微一笑,自嘲道:“也是,不该是我不肖的名声搅坏了小姐的清誉。”
“您误会了,”梨容说:“城里人多眼杂,我只是不想给殿下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原来如此,朗泽黯然地想,如果被母后知道,还不知会掀起多大的波澜,也罢。他说:“好吧,你们先走,我随后再进城。”
他一挥手,侍卫们让开,谢家的马车缓缓地前进,不远处,已经是城门了。
朗泽手执缰绳,望着梨容的马车进了城门,一直没有上马,时间渐渐地过去,他仍旧站在原地。
“殿下。”侍卫在旁边轻声唤道。
“唉——”朗泽忽然深深地长叹一口气,垂下脑袋,缓缓地抬起手来,无力地一扬:“回吧——”
他的身后,不远处的树丛里,是朗昆端坐于马上的身影。朗昆深思的面容上,有一层寒霜。
皇宫的夜,静谧而阴森。
已经是二更天了,朗昆还没有睡,一个人,坐在准御宫的院落里,雾水已经沾湿了他前额的发和坎肩,而他,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石凳上。
他满心都是梨容,无法入睡。
那一句该死的玩笑,让他懊恼了整整一天。他还记得梨花下,她微闭着眼睛的样子,如同梨花一般的温润和纯洁,而竹林之中,朗泽的身后,她刻意的回避,对他敬而远之的态度,实在是令他沮丧。
他静静地站起身,挺起胸,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似乎夹杂着淡淡的梨花香,那是,属于她的香气——
她啊——
谢夫人坐在前厅,正好看见佩兰经过,她叫住佩兰:“小姐早餐吃了多少?”
“没有吃。”佩兰回答。
昨天中午和晚上都只是抬了抬筷子,今天早上又没吃。谢夫人眉头一皱,问:“怎么没吃?”
佩兰说:“我端了过去,小姐说她不想吃,又让端了出来。”
“这孩子,我看着,怎么好象有什么心事似的。”谢夫人偏着头,费力地寻找着原因,无果,又问:“你一直跟着她,最近有什么特别的事没有?”
佩兰马上想到了六皇子,话在嘴边转了几个圈,心里终归还是偏向于小姐,她低下头,违心地说:“没有什么事呢,夫人。”
谢夫人半天无语,想找出症结又无从下手,悻悻然道:“你下去吧。”
这时,家丁进来了:“夫人,有客求见。”
“谁呀?”谢夫人漫不经心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