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片刻,梨容还是艰难地抬步,跨上了马车。她默默地倚在车内,疲惫地闭上双眼,强迫自己什么也不要去想,尽快入睡,可越是这样,越是止不住地要想起朗昆,直想地满脑满心,都是他的面庞,直想得心头发紧,喉头发酸。
佩兰望着她闭上了眼睛,眉头却越皱越紧,忍不住担心地叫一声:“小姐。”
“我没事。”梨容闷闷地应了一声,并没有睁开眼。
“六皇子殿下,”佩兰小心翼翼地说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梨容,预备是发现小姐有一丝的不悦,就赶紧打住话头。
梨容没有任何反应,还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似乎并没有听见佩兰的话。
“六皇子殿下,”佩兰又说一遍,用更细微的声音问:“那里,你说了么?有希望么?”她坚信,小姐是听到了的,不管小姐如何逃避,她都要逼着小姐来面对。
梨容还是保持着沉默,仍然没有睁开眼睛,过了片刻,她缓缓地开口了:“佩兰,我走了之后,夫人那里,就由你替我尽孝了。世间若真有轮回,人若真有来世,下辈子,我当牛做马伺候你。”
佩兰猛一下咬住了下唇,因为用力过猛,下唇都渗出些血丝来。
梨容说这番话的时候,一直到说完,都没有睁开眼,更没有看佩兰一下。在静默地空气中,她听见了些些细微的声音,她知道,那是佩兰的眼泪,从眼底滑下,滴落在衣襟上。
回了谢府,侍卫也告辞了,谢夫人本想拉着梨容问长问短,却看见她一脸倦容,便招呼着要梨容先回房去休息了。才把事情都张罗妥当,一回身,却看见佩兰在前厅门外探出个头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知识怎么了?到底是要进来,还是要出去?”谢夫人有些奇怪,隐隐地觉得佩兰脸色有些不自然。
“我,我,”佩兰支吾着说:“夫人,我想出去一会儿。”
谢夫人狐疑地望过来。
佩兰红了脸,解释道:“我想,我想去买点自己用的东西……”
哦,谢夫人笑道:“我当是什么呢,去吧,早些回来。”
佩兰一听,如释重负,忙扭身,急急地走了。
谢夫人望着她的背影,微笑着摇摇头,这孩子,就是老实,多大的事啊,搞得紧张兮兮的干什么?!
佩兰捏紧了拳头,匆匆忙忙地出了谢府,一路紧赶慢赶,带着小跑,出了长巷,一头便扎进熙熙嚷嚷的人群中,须臾便没了身影。
梨容回了房里,只觉得说不出的疲惫,和衣一倒,就靠在被褥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好象看见有人在替自己盖东西,于是张口就叫:“佩兰——”
“是我呢,小姐。”笑嘻嘻地凑过来,好象不是佩兰。
梨容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定睛一看,原来是白颜。
“佩兰呢?”她纳闷地问。
“出去了。”白颜说。
“出去了?”梨容更加奇怪了:“出去干什么了?”
“买东西去了。”白颜嘟嚷一句:“才回来凳子还没坐热,只在屋里串了一圈,就又急烘烘地出去了,野猫子一样,平日里还教训我呢——”
“在屋里串了一圈?”梨容奇怪地重复了一句。
“可不是,”白颜手一环,指向梳妆台,说:“就在那里晃荡了一下,然后就没影了。”
梨容的眼光随着白颜的手指,停留在梳妆台上,忽然,她一惊而起,疾步上前,打开了梳妆台上的小抽屉,急速地拿出一个暗红色的小匣子打开,果然,那里面,除了红红的底绒,空空如也!
那里面,本该放着一样东西,一样对她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一枚白玉的方章,那是朗昆交给她的,以备急时所需。
佩兰拿走了它!
梨容的心,登时往下一沉!
佩兰,不是去买什么东西,她的目的,只有一个。而此时的梨容,已经来不及阻拦了。
“佩兰!”梨容痛心地揪住了胸口,你为什么要这样一意孤行啊——
佩兰气喘吁吁地停住了脚步,面前,是延绵没有尽头的暗红色的宫墙,是黄铜的大门,是面色警肃的禁卫。她哪里见过这样的气势,只觉得一股威严之气压过来,顿时感到心虚气短,不由得倒退几步,身子也开始瑟缩起来。
“十丈之内,不得踏步!”禁卫忽地一抽手中的大刀,白花花的刀片露出半截,晃得佩兰慌忙用手去遮,片刻之后,禁卫将刀柄用力一送,只听“噌”的一声,刀已入鞘,只听那粗着喉咙的声音恐吓道:“退回去!”
佩兰吓得一噤,半天没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