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我看看,”茨平揪下马灯,不满地跳下车:“吓成这样,真是出息!”
他行伍出身,怎会信邪?蹭蹭几步上前,一手举了马灯,看看原来是个女人,再用一手一拨,那女人软软地身子侧过来,露出了整张脸庞,茨平探手一摸,白衣女子还有微弱的鼻息,将灯凑近跟前细细一看,忽然倒吸一口凉气,叫道:“娘!娘你快下来看看!”
刘夫人赶紧也跳下车,一看,便喊起来:“这不是梨容吗?”
也顾不得地上的泥泞和女子身上的污渍,一把抱住女子,使劲地喊道:“梨容!梨容!孩子,快醒醒!”
梨容?声音传到厚木的耳朵里,他一个激灵,忽然醒了过来……
刘夫人抱着白衣女子喊着,突然过来一个人,一声不吭,猛地从她怀中把女子抢了过去,一把抱住,用极其温柔的声音唤道:“梨容?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出什么事了?你醒醒啊……”
刘夫人呆呆地望着,伸手一捞,抓了茨平的手,另一只手指着前面,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来,她喃喃道:“真的灵,真的灵,那和尚说的,神了……”
茨平也有些傻了——
此刻那个抱着白衣女子柔声呼唤的,正是刘厚木。
自从谢家出事后,他得知皇上是故意不让梨容进刘家,绝望之下就变成了傻子一个,不说话,不笑,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反应。刘将军夫妇为此急白了头,到处求医问药。直到前日,家里来了个游方和尚,自称法号汲远,说能治好厚木的病。开了个方子,就是要刘家在今日的这个时候,用马车拖了厚木到昭山脚下喊魂,要边转边喊,必须转满一圈。尽管刘夫人也是似信非信,但为了儿子,就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谁知,即将转满一圈,就看到了这白衣女子,而后一声“梨容”的惊呼。也彻底惊醒了呆傻的刘厚木。
刘夫人又惊又喜,一把抓住厚木的肩膀,喜极而泣:“儿子,你好了……”
“救救梨容!救救她!”厚木急切地对母亲说。
“好好,”刘夫人连声道:“赶快带她回家。看大夫……”
“梨容,你不要怕。”厚木脱下衣服,裹紧了她。
刘夫人静静地看了儿子一眼,忽然说:“厚木,你听娘一句话。”
厚木抬起头来,眼神瞬间变得坚决而可怕:“我决不放弃她!”
“娘不是要你放弃她,娘是想说。”刘夫人顿了顿说:“如果你要留下她,此事就千万不能声张,你也,不能叫她梨容……”
厚木一怔,倏地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你记住,她只是一个我们从路上救回的女子。到底是谁还不知道,等她醒来,我们再问来历,”刘夫人低声道:“不是梨容最好,如果真是梨容。也得众口一词说不是。”
厚木咬咬嘴唇,重重地一点头。
刘夫人一行,悄然回府。刚将梨容安置好,刘将军就闻讯赶来,他也拿了灯烛,凑近女子昏迷的脸细细端详一番,然后说:“真的很象啊……”
媛贞也跑了过来,一看,就说:“这肯定是容姐姐!”
“你住嘴!”刘夫人厉声阻止道:“不要胡说,你什么时候见过梨容穿这样的衣服?白色的布衣,梨容明明一直喜欢穿淡绿的缎子衣服。”
“也是啊。”媛贞不说话了。
然后,一家人的焦点,又转向了恢复常态的厚木。
“三哥,心病还要心药医呢。”媛贞嘻嘻一笑,推了坐在窗头守侯白衣女子的厚木一把。
厚木笑笑,眼光又回到床上那张极其酷似梨容的脸庞上。
天已经大亮。
大夫看过后,开了药走了。说是没有什么大碍,就是身子太虚,得好好调理。
茨平也回来了,一踏进房间,看见所有人都守在白衣女子身边,确实有点惊讶:“怎么,你们都没去休息?”
“大夫才走,丫环煎药去了,我们想看看,她什么时候能醒来。”刘夫人有些忧心忡忡地望了望床上。
刘将军问:“茨平,你那里怎么样?”
茨平坐下来,喝一口水,说:“山下山上我都查看了,山上只有她一个人的脚印,从现场来看,这姑娘应该是寻死。至于为什么跳下来没有死,那就有点悬乎了。”他说:“半崖上有一棵树,在树上发现了她的衣服上撕落的布条,山崖下是一片林子,她跌落的地点,旁边的树上也有她衣服上的布条。”
茨平从袖子里扯出三四根布条来,放在桌子上,然后说:“我估计,她跳下来,先跌在半崖的树上,缓冲了一下,再继续落下来,又掉在下边的树枝上,那是一片老林子,树叶繁茂,所以又托住了她,但终究因为她身体的重量,还是从树上掉下来,这回就掉在一个小水坑里,就是我们发现她的地方。那里原本是个低洼草甸,加上昨夜里雨大,蓄满了水而且泥底柔软,所以我估计,她虽然跌晕了,但应该没受什么重伤。”
“是,是。”刘夫人连连点头:“大夫说她没什么大碍。”
“那么高的山崖,真是万幸啊。”茨平砸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