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姬和脑门泛着油光闪亮已见谢顶的父亲,一起走进督军府,登上楼梯,参加今晚在这儿举行的舞会。
明亮的白炽灯下,宽阔的楼梯两侧,是三道菊花园成的花篱,菊花大得像是人造的假花。最里层是淡红,中间深黄;前面雪白,白花瓣像流苏一样错落有致。
看起来卢督军府为了招待绫仓,特意把舞会的造出了一丝的日本风情。
菊篱的尽头,台阶上面的舞厅里,欢快的管弦乐声,仿佛是无法抑制的幸福的低吟,片刻不停地飘荡过来。
织姬身为华族名门贵女,她不止通汉语,也接受西式教育,很早就学会了法语,受过舞蹈训练,又弹得一手好钢琴。她虽然参加过日本最高规格的皇室的祝贺新年会,但像今天这样正式参加这样的西式的舞会,今晚还是有生以来头一回。所以在马车里,回答父亲不时提出的问话,总是心不在焉。她心里七上八下,也可以说,兴奋之中带点儿紧张。直到汽车停在督军府前,她已焦急地不知有多少次抬眼望向窗外,瞧着上海滩街头繁华的灯火在窗口一闪而过。
可是,刚进督军府,就遇到一件事儿,倒让她忘了不安。楼梯上到一半,赶上一位穿着肥胖军装的中国高官。这位高官闪开肥胖的身躯,让他们父女先过,眼睛痴痴地望着织姬。
织姬一身玫瑰色的礼服,显得娇艳欲滴。脖子上系了一条淡蓝色丝带,浓密的秀发里,仅别了一朵玫瑰花,散发出阵阵幽香。织姬的丰姿,把文明开化后日本少女的美,展示得淋漓尽致,让那个满脑肥肠的中国高官看得目瞪口呆。
这时,又有一位身着燕尾服,匆匆下楼的年轻日本人擦身而过,他下意识地回过头来,同样愕然地向织姬背影投去一瞥。随即若有所思地用手理了一下白领带,从菊花丛中朝大门口匆匆走去。
父女两人走上楼。
在二层舞厅门前,蓄着两撇普鲁士胡子的主人卢督军,胸前佩着几枚勋章,同一身路易十五时代装束的年轻贵夫人相并伫立,雍容高雅地迎接着宾客。
卢督军看到织姬时,那张杀气腾腾,老谋深算的脸上,刹那间掠过一丝毫无邪念的惊叹之色。就连这,也没能逃过织姬的眼睛。织姬那和所有日本贵族一样为人随和的父亲,面带笑容,高兴地用三言两语,把女儿介绍给卢督军夫妇。
织姬半是娇羞,半是得意,但同时,也觉得权势显赫的卢督军的年轻夫人,容貌里仍沾有那么一点山野村俗。
舞厅里,也到处是盛开的菊花,在这个季节,虽然都是假花,依然美不胜收。
卢督军在舞会的布置上很是照顾到了日本客人的情绪。
舞厅里,无处不是等候邀舞的名媛贵妇,她们身上的花边、佩花和象牙扇,在爽适的香水味里,宛如无声的波浪在翻涌。
织姬很快离开父亲,走到艳丽的妇人堆里。这一小堆人,都是同龄少女,穿着同样淡蓝色或玫瑰色的礼服。她们欢迎她,像小鸟般喊喊喳喳,交口称赞她今晚是多么迷人。
聂四小姐看起来很喜欢这位织姬小姐。
盛七小姐却是本能的对织姬的父亲参加这个宴会非常的好奇,心事重重的她默不作声。
“来,我们去旁边安静的地方说话。”聂四小姐没有注意盛七小姐的心思,她一手拉着盛七小姐,一手拉着织姬小姐顺着正厅边缘走到一旁落座,轻柔舒缓的音乐里,正厅里有若干对男女正在跳舞。
她们还在低低议论,织姬眼前一个熟悉的身影晃过,忽看见江帮主身着黑色长风衣走入,他身上的风衣随走动带风袭来,衬得气势硬朗。
没有想到在这里可以碰到那个劫持她,还强夺取她初吻的陌生男人!
聂四小姐注意到织姬的目光,扭头一看,眉目含情的说道:“江山也来了。”
织姬心中一颤,立即收回视线,抿嘴一笑:“他就是江帮主?”
这时,一身军装的卢少帅抬眼看见江帮主进来,甚是惊喜,嘴角微扬,几步走过来将江帮主狠狠抱了抱,似久违重逢的好友般欣喜。两人欣然笑谈,走廊一旁倚靠一位翩翩贵公子,贵气十足的他白色西装配领结,手端红艳浓香的葡萄酒与两人眼神挑衅,江帮主从容走过去,与他也是拍拍肩膀,抱了抱。三人聚首寒暄,毫不在意周遭窃窃声四起。
织姬有些好奇,还没等她开口询问,聂四小姐就迫不及待的说道:“穿军装的小子就是这次宴会的主角卢少帅!这个桃花眼的是小七的哥哥盛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