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纱幔帐,烛影摇曳。
清浅的月华,透过半开的轩窗,落在殿中那对身影之上,夜色,静谧美好的让人不忍破坏。
慕云希唇边带笑,好整以待的看着眼前的轩辕澈,琉璃色的眼眸之中,波光潋滟,笑意清浅,只是,眼底,依稀有狡黠之光,闪烁不定。
“希儿,你给我吃的是……”轩辕澈看着慕云希唇边的那抹笑意,直觉的,那笑很是诡异,让他的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很没底,虽然,心中清楚,慕云希不可能给他吃什么毒药,可是,那药,却莫名的让他觉得,比毒药更可怕……
说话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像是置身于淤泥之中,可是,下一瞬,却又有种飘飘然的感觉,仿佛,正踩在云端,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没有重量般。
呃……他这是怎么了?
难道,这就是没病吃药的结果?
“依依的独门秘方,醉云端。”看着轩辕澈那双邪肆幽深的凤眸渐渐染上几许迷离恍惚之色,慕云希忍不住抿唇轻笑,心情极好的为他解惑道。
“什么?醉……醉……”轩辕澈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好像,一下子飘到了云天之巅,身边,被轻柔若飞纱的云彩包围着,舒适柔软的让人,想要昏昏欲睡。
眼皮,很沉,仿佛抵御不住那漫天席卷而来的倦意,轩辕澈缓缓的闭上双眼,眼前一黑,身子一歪,便朝着冰冷的地面倒去。
眼睛闭上之前,他还在纠结着一个问题,希儿不是应该给他吃清热之类的药丸么?为何变成了可以使人昏睡的醉云端?这是哪里出了问题?
当然,他并没有机会想清楚这个问题。
看着身子斜斜倒下去的轩辕澈,慕云希缓缓勾唇一笑,身形一闪,白色的衣袂在空中划过一道空灵飘渺的弧线,已经将轩辕澈倒下的身子稳稳地扶住,抱在了怀中。
只是,陷入昏睡中的他,比平时要重了许多,此刻,他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慕云希的身上,慕云希不禁有些吃力。
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身,不至于让他摔倒在地,慕云希娥眉轻蹙,看了一眼软榻的方向,离她所战的位置,还有十几步之遥。
眸光轻转,看了一眼靠在她身上,睡得昏天暗地的男子,慕云希忍不住仰天翻了个白眼,她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吗?
可是,也不能怪她呀!她一开始,是真的以为他病了嘛!才会关心则乱!
只是后来,从他的表情变幻中,才看出了一丝端倪……
她根本就没有想到那方面的可能啊!
都是那个该死的轩辕澈!总司喜欢想入非非!还不和她说实话,害的她,白痴的以为他是发烧了!在那里担心了半天。
怎么着,也得小小的惩戒一下吧?
慕云希心中这样想着,却忽略了一点,醉云端,本身就是一种珍稀难寻的安眠圣药,缓解疲劳,舒展心脉,稳定心神,她之所以给他服用醉云端,不过是,看他劳累一天,心生怜惜,想要他好好睡一觉罢了!
若真是想惩罚他,她可有的是稀奇古怪的东西。
月影清斜,烛光淡淡。
当慕云希好不容易把轩辕澈安置在软榻之上的时候,她白皙如月华流转的额头之上,早已密布了一层细密的薄汗,几缕青丝,被汗水浸湿,黏在脸上,月光之下,有种别样凌乱的美感。
“呼……睡的可真沉!”慕云希微微舒展了一下手脚,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看着软榻之上,睡颜安逸的轩辕澈,琉璃色的眼眸之中,划过几分不易察觉的清浅笑意。
轩辕澈睡的很是安然,长长的的睫毛垂下,在他美若夭邪的脸上落下一层淡淡的阴影,饶是睡梦之中,呢性感慵懒的薄唇,也是微微上扬着,弯起一抹若有似无的魅惑轻笑,似乎,他正做着什么美梦一般。
慕云希眸光清浅的看着他,微微倾身,去解他身上的衣服。
似乎,对他的衣服,对那些繁琐的盘扣,早已经熟悉到,不需要用眼睛去看,便可以轻易的解开。
慕云希手中的动作未停,清浅空灵的视线,却一直流连在轩辕澈的脸上,飘忽之中,带着莫名的专注,淡漠之中,却又隐着渺远的牵绊。
那样的眼神,很晦涩难懂,仿佛,隐藏了太多的情绪,像是月色迷雾之下的远山,隔了太多的山山水水,仿佛,近在眼前,仿佛,又远在天边,让人,看不真切。
“会是……那样的结果吗……真相……过往……恩怨……”月华如水,清冷似山涧飞雪,透过轩窗,落下一室的清凉,薄似飞纱轻似雾,迷离之中,一切,都显得那样的不真实。
风过翩跹,夜色之中,静静的飘散着女子似轻叹,似呓语的嗓音,空灵如烟月,清浅似飞纱,很淡,很轻,仿佛,是从遥远的时空传来,还未来得及化开,便散了……
翌日,长空浩渺,碧落轻纱。
初夏的天空,总是湛蓝如洗,仿佛,没有一丝杂质般,干净纯澈的,让很多人,都自惭形秽。
今日,整个燕京城中,缟素满目,气氛凝重,空气之中,似乎都弥漫着一种凝重而压抑的气息。
今日,是八皇子入土为安,葬入皇陵之日。
天下楼。
门前,依旧是车水马龙,繁华三千。
一个人的死去,根本不足以对他们的吃喝享乐造成任何的影响。
七重楼顶,望月阁。
一道身影斜倚轩窗,凌风而立,一袭青衫猎猎,三千墨发随风,宽大的衣袍之下,身姿纤细,仅是一个背影,便道不出的风流俊逸,潇洒不羁。
玉墨染手执玉扇,艳若桃花的唇边勾着一抹邪气风流的笑意,饶有兴致的看着楼下的长街,新月般的眸子里,闪烁着几许奸诈算计的光芒,似乎,那人从来就不掩饰自己身为商人的奸诈,还颇有种,引以为豪的招摇嫌疑。
“看了这么久,还没有看够?”恬静,婉约,恍若空谷幽兰般的嗓音传来,语气之中,似乎隐着几分无奈之色。
天山白玉石所制的八仙桌旁边,兰若伸手为自己倒了一杯清茶,恬静的眸子,淡淡的看了一眼窗前的玉墨染,神色之中,有种说不出的初尘脱俗的静美婉约之态。
“看皇帝办丧事,百看不厌呐!”玉墨染手中摇着玉扇,对着兰若回眸一笑,新月般的眸子溢满无尽温情的看着兰若,眼波流转之间,仿佛刮起了一阵风流滟韵的清风。
兰若执杯的手,不自觉的抖了抖,那人低低沉沉恍若清水载着落花般娇娆生香的嗓音,落在她的耳中,却仿佛一缕魔音绕耳,让人不自觉的想要远离。
“就不能正常点说话?”兰若轻抿了一口杯中茶水,定了定心神,淡淡的瞥了那笑的邪气风流的人一眼,没好气的轻斥。
“美人说的极是!我这就改。”闻言,玉墨染立刻态度诚恳的接话道,只是,她那邪气夸张的表情,非但没有收敛的迹象,反而还是愈演愈烈。
口中说着要改,实际上,根本就是变本加厉嘛!
“不抽风会死吗?”兰若看着她那一脸夸张的表情,恬静婉约的眸子里,划过一道细微的波动,抿了抿唇,淡淡的开口反问。
相识多年,玉墨染是什么德行,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要她正常,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会!肯定会死的!到时,美人又该为我伤心落泪了!我最看不得的,就是美人掉眼泪了,所以,一定不能死,一定要抽风到底!”但觉一阵清风飘过,兰若的眼前已然多出了一人,那人,轻摇玉扇,正含情脉脉的看着她,新月般的眼眸之中,眼波流转,送进秋波,艳若桃李的脸上,更是一派款款深情与柔情,似乎,就连那极寒之境的冰雪,也能够被她这如火般温柔炙热的眼神融化……
而把恍若魔音绕耳般的嗓音,更是温柔到让人手脚发软……
“噗——咳咳——”很不幸的,向来优雅淡定的兰若,也会有这样失态的时候,一口茶水对着玉墨染近在咫尺脸上喷洒而去,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这个一天不抽风就会活不了的玉墨染!居然又有新招出炉?
都怪她一时不查,着了她的道。
“美人敬的酒虽然很香醇,可是,这样天女散花般的洒来,让人家怎么消受啊?”看着那漫天喷洒而来的茶水,玉墨染艳若桃花般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下,手中玉扇轻轻一挥,那些茶水便窜成了一阵雨幕般,向着窗外,飘洒而去。
出手的同时,玉墨染还不忘满脸邪气风流的开口,落下了一室暧昧风流的气息。
这个脑残!她是女扮男装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么?潜意识中,估计都分不清自己是男是女了!
可怜的孩纸呀!
恰此时,楼下长街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长街之上,那长长的送丧仪队,忽而一阵动乱,头上缠着白布的禁卫军,忽然一个个满色肃杀的拔出佩剑,神情戒备的环视着周围的长街。
长街两侧,皆是俯身跪拜着的燕京百姓,他们纷纷将脑袋贴到了地面上,头上,带着白绫,一个个的,噤若寒蝉,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轩辕王朝的习俗,皇室以及朝堂之上三品以上官员逝世,燕京百姓都要走出家门,跪拜在送丧仪队经过的长街两侧,披麻戴孝,为死者送灵。
似乎,这样的话,死者的亡灵就会得到安息,早登极乐世界,等待着下一世的轮回。
“什么人?胆敢对皇上无礼?活的不耐烦了么?”一声断喝,声震四方,长街两侧,俯身跪拜着的百姓,身子不由得微微颤抖起来,头,埋得愈发的低了。
出声呼喝之人,一身暗红色的蟒袍,威风凛凛,四十多岁,五官冷硬,鹰眸锐利,周身,自有一种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气和身居上位的威仪。
此人,便是轩辕王朝四方翼城之一的,西方翼城——朱雀城主!
再看皇帝,脸色冰沉,气息幽冷,紧皱的眉峰,笼着滔天的怒气,脸上,还残留着一大片的水渍。
那般模样,像是被人狠狠的吐了一口口水!
呃……
不会这么巧吧?那被玉墨染随意一挥,挥出窗外的茶水,好死不死的,悉数喷洒在了皇帝的脸上?
“皇上——”一名年轻的小太监,神色慌张,拿起一方锦帕,有些手忙脚乱的给皇帝擦拭着脸上的水渍,手指,却是忍不住微微颤抖着。
许是他太过紧张,那锦帕,一不小心就擦到了皇帝的眼睛上。
“滚——”皇帝的心情可谓糟糕透顶,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此刻,被这小太监一搅,怒火顿时飙升,对着那无辜的小太监便是一脚蹿出,口中怒喝着。
自从元福被轩辕逸意外杀死之后,这皇帝就很难再找到像元福一样,面面俱到,得心应手的太监伺候着了。
那些新上任的小太监,一个个见了他,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做起事来,手抖脚抖,看着就心烦。
那个无辜的小太监被皇帝暴怒之下,一脚踹飞,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吧?
像这样被踹飞的小太监,已经不计其数了!
“皇上,龙体重要,不宜动怒。”皇帝的右后方,一个身着青色蟒袍的中年男子,如狼似鹰的眼睛审视了一眼四周之后,缓缓转向满脸盛怒之色的皇帝,语速平缓的开口劝道。眼底,精锐之光,闪烁不定。
此人,便是轩辕王朝四方翼城之一的,东方翼城——青龙城主!
四方翼城城主,皆是中年男子,与轩辕烈年纪相仿,都是曾经追随着他一起夺得天下之人,自然是他的心腹之臣!也是,轩辕烈覆灭希国最有力的部下!
“哼!”皇帝,重重的自鼻孔中哼了一声,一甩衣袖,宽大的明黄色龙袍在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弧度,再明亮的色彩都掩饰不住他内心的幽暗阴冷,随着他甩袖的动作,一股阴寒之气,缓缓弥漫在空气之中。
“皇上息怒!保重龙体。”朱雀城主将四周都打量了一遍,并未发现有任何可疑之处,那一道水光,来的着实诡异了些,但,长街两侧是噤若寒蝉的百姓,上方,是一片碧水长天,根本就不像是有刺客隐没的样子,遂,他只得压下心头的狐疑,劝慰道。
“的确是看不出丝毫的异样!看来,上天也在为八皇子落泪啊!哎……”蓦然,一道磁性悦耳的嗓音响起,仿佛一缕清风,自绿柳斜桥的江南烟雨中吹拂而来,带来阵阵清爽,如沐春风,不过如此。
众人不自觉的转头看向那个一袭蓝衫,飘秀风月的男子,那人钟灵俊秀的脸上正浮着一抹悲天悯人的愁绪,优雅迷人的丹凤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淡淡哀伤与缅怀,微微仰头看着天空,似叹,似哀。
“左相大人言之有理,定是上天感怀到皇上的心痛,也在为八皇子心痛落泪了!”风轻的话刚刚落地,旁边,青龙城主微微一愣之后,便满脸感叹之色的接口道。
“定是如此!皇上乃是真龙天子,来自于天上,神明定是感受到了皇上的悲痛,才会不忍落泪。”
“上天仁德,皇上宽厚,八皇子英年早逝,实在是人鬼皆泣,天地哀痛啊!”
“但愿八皇子的英灵,可以早登极乐世界,盼魂兮,早日归来!”
“……”
风轻和青龙城主开了个头,那些个大臣瞬间三三两两的一片响应附和之声,说的好像,他们是亲眼见到天神哭泣似的。而且,还越扯越远,再这样扯下去,估计,连八皇子的转世都扯出来了!
耳边听着那些人越来越夸张的鬼扯,风轻状似漫不经心的伸手揉了揉额角,优雅迷人的丹凤眼中,划过几分不屑嘲讽的暗芒,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那七重高阁,横飞入云的天下楼,眼底,划过一抹若有所思的凌厉锋芒。
上天落泪?一群饭桶!你们还见过上天落泪的吗?就算是真的落泪,那也不可能是为了轩辕绝那个狗东西。
这天下楼可是那个祸水的地盘,搞不好,那从天而降的‘祸水’就是拜那人所赐。
仿佛,感应到他的目光一般,七重高阁之上,玉墨染忽而飞身来到窗边,凌风下望。
不其然的,对上那人优雅迷人的丹凤眼,只是,那眼眸中充满的淡淡玩味与鄙视的流光,还真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揍人!
玉墨染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人,手中的玉扇摇出了一世风流的韵味,新月般的眼眸微微上挑,眼角,笼着一抹邪气风流的笑意,那般神态,仿佛是在俯视着一只小蚂蚁一般,高高在上,目无下尘。
而风轻,似乎读懂了她眼眸中的韵味,钟灵俊秀的脸上划过一抹古怪的意味,俯视他?凭什么?不就凭她站的高了一点么?哼!小矮子!最多只到自己下巴那么高的家伙,居然还敢俯视他?
“咦?左相大人,你在看什么?”身边,似乎有人察觉到了风轻微微怪异的表情,满是好奇的轻问了一句,不由得抬头,循着风轻的视线看去。
却只看到了一片蓝天,几朵白云,几只飞鸟……
呃……左相大人真是有闲情逸致啊!居然还有这等雅兴看风景。
那人不由得心下感叹,悻悻的别开了目光,他可没有左相大人的优雅。
“哦……刚刚有一只乌鸦飞过,好像比一般的乌鸦都要黑一些……”闻言,风轻缓缓的收回目光,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漫不经心的开口说道,音色温润,磁性悦耳。钟灵俊秀的脸上,一派优雅之色。
“呃……乌鸦?”大臣们闻言,均是不由自主的抬头向天空张望了片刻,这乌鸦可是寓意着不美好的事情,乌鸦出没的地方,一准没什么好事发生!民间,对于乌鸦的忌讳也是颇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