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什么热闹,小孩子瞎胡闹呢!”
曲鸿一本正经的端着烟杆,拍拍袖子出门,满意的看一眼站在院门边充木桩的小徒弟。
粗汉惊了:“曲爷,是您老在啊。”
“没事,等会上屋里吃。”
这天中午,桌上就摆了一条敦实的烤青鱼,有的地方焦黑过了头,有的地方还半生不熟,最关键的是没一点盐,饶是吃惯了粗食的汉子们也只能苦着脸,撕了一块块鱼肉蘸酱下饭。
“曲爷,咱们这趟买卖赚得不少呀。”怎么就得吃这。
“徒弟家的娃的手艺,嫌弃?”曲鸿斜眼。
“不不,怎么会?”
粗汉们一阵干笑,立刻闷头苦吃。
石中火踢着胖腿,坐在旁边凳子边,好奇的冲这边张望,然后凑到陈禾耳边说:“难吃。”
指指曲鸿,示意是他说的,又咧开嘴直乐,跟每个恶作剧成功的顽童一样开怀。
陈禾很想叫胖墩少折腾,奈何这巷子虽深,院子虽多,但住得人也不少,众人窜来窜去连门都不敲,陈禾经常被曲鸿使唤去望风。
等到天气愈发炎热,人人穿着单褂热得满头大汗时,曲爷终于教得石中火能说上一口别别扭扭的单字了。
它脸胖得五官都瞧不清,好听的说法是这娃有福气,难听的就是痴肥,就被旁人看做脑子有些毛病。
曲爷的徒弟来历神秘,带着的孩子有点古怪,本来是不少人打探的目标,在听说孩子脑袋有点不好,又见胖墩笨拙不已的样子,警惕就变作了怜悯。
“哎,陈小兄弟,你不像有这么大孩子的模样。”
粗汉们闲来无事,跑来跟陈禾磕叨。
陈禾两辈子没遇到过这样身份的人——不是自己的属下(师兄的属下就是自己的属下),不是敌人,也不是实力不错值得来往的“邻居”“盟友”。
陈禾那套用来应付路人的谦逊疏远,明显与曲鸿的属下格格不入,那都是一群喝酒用灌,吃肉拿手撕,没房子也能倒头就睡,心比黄河都宽的汉子。
曲爷的事情他们不敢多问,到了家里,仆妇们议论纷纷,他们听了一耳朵,这才接二连三的到陈禾面前转悠。
——什么曲爷的徒弟,根据他们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这肯定是个掩人耳目的说法。
陈禾自己故意表现出来让人猜的蛛丝马迹,便是某个大户人家,或某宗派出了事,情急之间,孩子没人可以托付,这才让抱着投奔曲爷求庇护。
众人左右瞅瞅,那娃像傻子,救出来也没啥用,于是他们将目光转到陈禾身上。
“其实,那是舍弟。”陈禾想想,还是给石中火身份正了个明路。
“我就说!!”
有个粗汉猛拍大腿,嚷嚷:“陈小兄弟这么俊的长相,怎么能是护院家将这类的,至少也得是个表少爷,戏文里面小姐们经常要嫁的那种。”
陈禾:……
粗汉们倒是一连声的附和:“这话对味,还是虎子聪明!”
打探完了陈禾身份,他们又没兴趣多问了。
既然曲爷不怕麻烦收下这两个“来避难的”,平日里还笑脸以对,没准往上数有什么交情,他们乐得装傻。
“陈小兄弟,去过京城吗,我跟你说啊——”
粗汉们打开话匣子的办法特别简单,蹲一起天南地北的侃京城胭脂巷,金陵秦淮河。个个说得像真的去过一样,还一个劲的让别人点头承认有这么回事。
“北方姑娘弹琵琶啊,反着弹的,对吧?”
“……”
这看的不是姑娘,是石雕壁画。
“哪儿啊,扬州楼子里的姑娘才是多才多艺,温柔似水,袖长长的,眼睛也漂亮,就是上得脂粉多了点。”又一个汉子装作阅尽千帆的模样,摇头点评。
得,这位逛的是戏园子。
镖局这帮人谁不知根知底啊,当着陈禾的面不好揭短,只大声嘲笑,更有人趾高气扬的摸出一本破得不行的书册,往旁边的大青石上一拍。
“都吹什么大气,这是我从秦淮河带来的行货,真家伙,懂吗?”
陈禾低头,赫然发现这“春/宫册”粗糙得只能看到是两个人,脸画得那个歪瓜裂枣,上半身跟腿又不成比例,简直是墨迹不均,胖瘦乱搭。
他这镇定模样,让一干背后打赌还是“不晓欢情年纪”的少年会当场红脸的粗汉们始料不及
“卖的人收了你多少钱,被坑了!”陈禾有些同情的看对方。
汉子们你看我,我看你,突然发出一阵低呼。
“哎呀,早听说有钱的员外家,买得着那种上好的图册,陈小兄弟见过?”
“我听说有些神秘的江湖宗派还有采阴补阳的法子呢!”
“有吗?上哪买,钱不是问题,哥几个一月吃不上肉都成。”
“还有酒钱!”
“陈小兄弟,快指条明路呗!”
乱哄哄的一阵吵,陈禾这才依稀想起,他储物袋里好像真的有一叠绘制精美价格不菲的春/宫图来着,在豫州买的,只是拿不出手。
因为……咳,不提也罢。
曲鸿自屋内出来张望,见站在外面望风的陈禾,跟自己属下聊上了,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小徒弟,周身都是一股远离尘世,不近人情的味,功法性情都只会越走越偏,过刚易折啊,给他染点烟火气正好。
东海。
“你再说一遍?”释沣冷视下属,豫州魔修简直要打哆嗦了。
“魔尊…陈公子他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