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禾怔怔出神。
他这一身,或者他所有的习惯,都是师兄教的。
释沣,正是或者说曾经是东宁郡梧城人。
“这香囊束带的绳结,还有什么说法不成?”陈禾似不在意的随口问。
他手掌一托,就将腰带上挂着的绯色香囊托在掌心。
这当然不止是个香囊,还是一件法器,陈禾这样有兴致的问事,实在出乎几个魔修意料,他们互相看看,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富商乐呵呵的瞅了陈禾一眼,觉得这少年郎还未加冠,但瞧起来也是说亲的年纪了,口音又不是东宁郡梧城的,那还有什么,必定是——
“小公子家有美眷,对小公子事事挂心,才结得这如意遂心结,在东宁郡,长辈还要将香囊在庙里供上四十九天,才给出远门的人结上呢!”
豫州距离东宁郡不近,香囊散发的也不是供香,富商立刻把长辈这个说法扔到脑后去了。
“想来定是一位窈窕佳人,情意不诉于口,只以此传达。”
“……”
陈禾哭笑不得。
——什么佳人,想太多了。
他自束发起,就会打这个绳结,也是师兄教的,那时候万万没有这般绮思。不过是师兄希望他一生遂心如意,平安喜乐罢了。
陈禾手一松,放回香囊,懒得再理会那富商,许金斗立刻使唤园子里的歌姬,把这家伙扶走了。
回头一看,发现众魔修都维持着被天打雷劈的表情。
陈禾也狐疑的看他们一眼。
众魔修迅速埋头沉默:呵呵,在南海船上,释沣为陈禾系香囊绳结的举动,他们都没看到,也不记得!
天翠园当然不止有《宝镜缘》,停歇了片刻,台上就咿咿呀呀的唱起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相望相隔不得亲,千思百回诉衷情。
听得魔修们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一边看香囊,一边嘴角直抽搐:这会还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人间。
这种事根本不能细想,想了的感觉就跟被天劫劈过脑袋似的,整个人都糊得不好了。
他们这样明显的行径,陈禾哪有猜不出的。
陈禾手指在桌面上一扣,好似重重敲在他们心头,霎时众人都醒过神来,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聚合派那边,有什么动静?”陈禾冷声问。
“风平浪静得很,好像还没——”听到释沣飞升的消息。
后半句话魔修不敢讲,只能暗示了:“还没发现我们豫州的变化。”
“原先杨心岳留在人间,他是八千年前南合宗的宗主,又能与飞琼岛主拼得不相上下,我暂时惹不起。”
陈禾悠哉的往后一靠,“不知他对号称南合宗后裔的聚合派是什么看法,既然这个大/麻烦走了。聚合派的安宁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前世今生,师兄的账,自己的账,都等着跟聚合派算清楚呢。
众人来不及震惊莲花妖的身份,又听到聚合派之事,赶紧劝说:“目前不宜树敌太多,聚合派掌门崔少辛,也是大乘期高阶的修为啊!”
陈禾玩味的看着他们,轻声笑道:“世间再也没有崔少辛这个人了。”
跟浣剑尊者一起失踪的人是谁,别人认不出,他还能分不清吗?虽然崔少辛蒙头遮脸盖额严实,可是寒明宗大长老都没中招,修真界大乘期修士十来个,全部拎出来用实力算一算,真相简直呼之欲出。
高阶修士当局者迷,谁都不承认自己比别人差得远。
陈禾却是门儿清。崔少辛那是能飞升的本事,还能有错?
魔修们一阵愕然,没有崔少辛这人,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
当他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陈禾蓦地睁大了眼睛,往楼下望去。
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人,被簇拥着走进天翠园唱堂会的大堂,拾阶要上二楼来。
“陈大人,您是老客,这里有唱云州戏最地道的班子,您还不清楚,快请!陈大人太可气了,叫上班子上府邸去唱,也不费事!”
陈禾目光落到那人身旁一个戴着纱绢笠帽的女子身上,唇边忍不住泛起一抹冷笑。
旁边的魔修不明所以:“陈公子?李郡守离任后,这是新来的豫州郡守,说起来这人以前也是豫州郡守,只是三年多前丁忧归家。”
——陈公子对着陈郡守跟他孀居的女儿冷笑,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