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柔转身的一刹那,杨洛眼前仿佛看到了从前,看到了那手拉着手,梳着马尾辫的两个小女孩,正站在那颗老槐树下,用一双弯月般的眼睛,看着自己,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
“杨洛!”王柔轻柔的声音在夜色中传来。
杨洛慢慢走了过去,看见王柔双手插进衣兜,站在细细的雨幕里,额头上粘着一缕长。
“你怎么会在这?”杨洛问道。
王柔微微一笑,抬起手,把黏在额头上的丝拢到耳后:“好久没有来了,过来看看。”说完看着杨洛,“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杨洛抬头看着面前的这棵老槐树,这里是他和王柔、诗琪的地盘,三个人经常在这棵树下躺着,度过了三年的初中生活。他们一起在这里笑,在这里闹,在这里快乐,在这里悲伤。恍惚间,那种种往事,那些生过却又消逝了的情感,就好像生在昨天。
杨洛慢慢低下头,在兜里拿出烟点了一颗:“我也不知道,就是一个人走着、走着,就到这了。”
王柔微微一笑:“这里的变化好多。”然后看着老槐树,“除了这棵树,再也找不到小时候的影子了。”说完王柔坐到了树下,背靠着树干看着漆黑的夜空愣愣的出神。
广袤苍穹一片黑寂,雨丝在没有月光星光的天空飘落,城市微弱的灯光映射而来,照射在王柔那张雪白娇嫩的脸上,彷如圣洁的女神,散着柔和的清辉。
杨洛走了过去,躺在了湿漉漉的地上,很自然的把脑袋枕在了王柔的腿上。
王柔回过神来,看着杨洛的脸,眼神有些迷离,就像小时候一样,把杨洛的脑袋搂到怀里,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这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和谐。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滴眼泪在王柔眼角滑落,滴进杨洛的嘴里。咸咸的有些苦涩,就像现在王柔的心情一样。
“如果诗琪还活着多好,我们三个永远也不分开。”
杨洛抽了口烟,嗅着王柔身上那熟悉的体香,轻声说道:“失去的已经失去,永远也回不来了。”
王柔猛然抬起头,收拾了一下低落的心情,笑着说道:“你还记得吗?我们刚刚升到初中的时候,一个高年级的胖子欺负我,你把他狠狠揍了一顿,然后又把他吊在了这棵树上。没想到那个胖子是教育局副局长的儿子,第二天他老子就找到学校,指着你的鼻子骂,校长还说要开除你。你把校长的办公室砸了,打得那个副局长抱头鼠窜,鞋都跑丢了一只。还是叔叔出面给你擦得屁股,要不然你一定会被开除。”
杨洛屈指一弹,烟头带着一点烟火划过夜空,飞向远方。
“这还不是因为你,被老头关了一个星期的禁闭,连学都不让我上了。”
王柔一翻白眼:“你还说呢,当年你闹得天翻地覆,害的都没几个人敢和我一起玩了,连老师、校长看到我都像避瘟神一样,躲得远远的。”
杨洛情不自禁的握住王柔的双手:“我誓,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以后会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伤害,绝对不会让诗琪的事情,再在你身上重演。”
王柔眼睛柔和的看着杨洛,脸上露出一丝温婉笑意,就像盛开的娇艳花朵。
这么多年过去了,哪怕时光过得在久远,世事变得在沧桑,只要想起从前,心里总是流淌着一丝温暖,那个曾经一脸执拗的为了自己和诗琪打架的男孩子,就好像可以为了自己敢跟全世界翻脸。而他现在依然躺在自己怀里,不过男孩已经变成了男人。
如果时间能倒退,能重温那曾经的岁月,她绝对不会选择出国,一会和诗琪一起默默的守在杨洛身边,直到一起老去。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像她这样一个从小受的是家族教育的女人,一切的个人得失和荣辱,都是无关紧要的。在家族将要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候,任何的个人情感都是渺小而无依的。
夜,越来越深,两个人的衣服被细细的雨丝浇得有些潮湿,杨洛在地上爬起来。
“我们回去吧。”
王柔点点头,拉着杨洛的手站起来,然后两个人就那样手牵着手,悠闲的走向大门口,一股淡淡雅香在冷空气中流动,这是王柔的体香。
“找个地方喝点酒吧。”王柔轻声的说道,然后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
初春的雨,总是有着那么一丝透骨的冷意,杨洛脱下外衣给王柔披在肩上。
“去刘阿姨的大排档,多年没去了,也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那里了。”
北京的大排档随处可见,已经成为大都市的平民百姓的乐事,是他们最常用的消遣方式。纷繁复杂的一整天过后,是平淡惬意的相聚,这其中蕴藏着的却是生活的真谛。夜幕降临,三五好友约在一起,坐在或大或小活干净活杂乱的露天的美食广场上,也可能是个小饭店门前的空地上。吃着花生毛豆,喝着燕京啤酒,唠着家长里短,品味着人生百态。
尤其在夜色下显得尤为的真实,这里没有浪漫的气息,没有所谓的主旋律,所有人话语言谈中透着恬淡,欢声笑语里夹着真实,烧烤的烟雾熏走了白天伪装的面具,麻辣烫的小料里蕴藏着生活的五味。
杨洛和王柔两个人出了学校的大门,顺着大路往前,然后拐到了另一条街,只见长长的街道边一溜大排档的摊位,每一个摊点在最显眼的地方竖着火光熊熊的锅灶,餐桌在搭起的简易塑料棚里摆放着。
虽然现在天气还有些冷,并且还在下着雨,但并没有影响人气。大师傅穿着已是满身油腻的工作服在忙碌着,锅碗瓢盆的叮当声和人群的吵杂声,在这夜色里组成了特殊的大排档进行曲。
杨洛和王柔在一个摊位前停下了脚步,一名是六十来岁的老者挥舞着大勺炒着菜,被灶台里面的火光烤的满头大汗,不停的用搭在肩膀上毛巾擦着。
而摊位的里面,有一名老妇人在忙着收拾桌椅,还有一名二十七八岁的女人给刚刚进去的客人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