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也听到了,所以窦昭喊她的时候她已经推醒了躺在她身边的素兰,待窦昭开口时她已经披衣下床。
“小姐,您别担心。”她安慰着窦昭,“我这就去看看。”
窦昭点头。
素兰坐到了床边,打着哈欠道:“小姐,有段大叔和陈大哥他们,不会有什么事的。”
她的话音刚落,素心折了回来:“小姐,是有人投宿。”
“有人投宿?”窦昭皱了皱眉,看了看长案上的记着时辰的漏斗,“这个时候来投宿?对方有几个人?是做什么的?”
素心迟疑道:“一位少年公子,说是行商,带着个账房先生和四、五个随从……”
她说着,窦昭仿佛听到有婴儿的啼哭声。
她不由毛骨悚然,道:“那是什么声音?”声音绷得紧紧的。
有段时间。窦昭经常无缘无故地听到婴儿的啼哭声,直到生了茵姐儿,她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女儿身上,那啼哭就再也没有在她的耳边响起。
在素心的心里。窦昭冷静、理智、坚韧、顽强,不管什么时候都大方得体,淡定自若。她从来没有看见过像现在这样的窦昭,如同一个受惊的孩子,满脸的惶恐。
她忙抱住了窦昭,声音情不自禁地变得温柔起来:“是那位公子,还带了个襁褓中的婴儿,说是他的庶弟,庶母病逝。他奉父亲之命顺路送庶弟回家。”
窦昭立刻镇定下来,她坐直了身子,想了想,道:“你服侍我穿衣,我去看看。”
素心有些犹豫。
窦昭立刻敏锐地感觉到了。
她沉声道:“出了什么事?”
素心略一踌躇。道:“段大叔说,那位公子年纪虽轻,却脚步轻盈,看悠闲却端凝坚定,举手投足更如那高山流水般流畅自然,分明是习过什么特殊的武技。而他身边的几个护卫看似寻常,却个个沉稳内敛,进退有度,滂沱大雨中丝毫不显混乱。其中一个更是如宝剑藏匣,一眼瞥过来,眸子都透着森森杀气,绝对是个顶尖高手,这样的人,在京都做个禁军练头都绰绰有余。又怎么会委身做了别人家的护卫?还有那么个婴儿,不到百日,头都抬不起来,却随兄远行,难道他家里的人就不怕他经不起颠簸夭折了?再就随行的乳娘,年纪不过十八、九岁,皮肤白皙,双手柔弱,一看就是从来没有做过重活的……这些人穿着打扮看似平常,可那气度却骗不了人,处处透着诡异,段大叔让我们小心点,门户紧闭,不要随意进出。今天晚上由他和陈大哥亲自巡夜。”
窦昭神色微凝。
素兰却打着哈欠调侃道:“说不定人家是对私奔的小夫妻呢!段大叔也太小心了些。”
“又胡说八道。”素心喝斥着妹妹,“你心使得万年船。像段大叔这样才能让人放心。”
素兰吐了吐舌头。
窦昭心里却像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似的,有种抑制不住的冲动。
她下了床:“我要去看看。”语气非常的坚定。
素心思索了半晌,反复地对窦昭道:“那您一定要跟在我身后。”
窦昭点头。
素心服侍她穿了衣裳,又拿了件蓑衣给她披上,这才撑了桐油伞,陪着窦昭穿过回廊,到了前院。
两辆黑漆马车和几匹马停在院子中间,陌生的护卫正冒着大雨将油布搭在马顶上,那么大的雨,那几匹马却纹丝不动地站那里。
段公义正陪着个少年站在东厢房的庑廊里,望着庭院中忙活的护卫说着话。
那少年背对着她,天色太暗,看不清楚穿了件什么颜色的衣服,中等个子,略显清瘦的身材挺拔如松,猿背蜂腰,线条十分的优美。
他身边那个文士打扮的男子却对着她。
他年约四旬,相貌平常,一比眼睛却比星子还要明亮,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看见窦昭,他低头对那少年说了句话。
少年和段公义纷纷扭头朝她望过来。
天空中突然炸起一道闪电,把院子照得亮如白昼。
少年那乌黑的眉毛,深邃幽静的眸子,略显苍白的面孔,精致到无暇的五官映入她的眼帘。
窦昭觉得自己好像被那道闪电击中了似的,脑子里轰隆隆巨响,不知道身在何方。
有人慌乱地喊着她的名字,用一双温柔而坚定的手扶着她的肩膀。
“宋墨,”她喃喃地道,“我怎么会遇到了宋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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