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军中所有可用之物,世峰都做了细致的分配,不浪费一粒米一口水,只为了能尽量延长他们等待齐晦率军而来的日子。他们这一场赌打得很险,然而在正面迎击敌军几乎没有胜算的前提下,慕清也认可世峰的安排,愿意与他一起“销声匿迹”后,隐藏在这里。
“齐晦的人马,明后日能到,我们也快熬出头,最后一天,让将士们把食物都吃了,去打来野味燃火烹烤,之后放手一搏,不要再留退路。”慕清说着,把酒壶递给了从山石上走下来的庞世峰,“我们两人喝一壶酒,醉不了。”
世峰微微一笑,仰脖子灌下一口,递还给慕清笑道:“太甜。”
慕清接过来也饮一口,抹嘴皱眉:“这是女人喝的东西?”
世峰大笑,指引慕清往上走,可看到更远更广阔的风景,两人在山石上坐下,虽然嫌浊酒太甜,还是一人一口慢慢地喝着,长久地一阵寂静后,不记得是谁先开口,此刻慕清说:“你失踪,沈小姐该多伤心,等你凯旋回京,她一定会等在城门口迎你。”
世峰颔首不语,望着京城的方向,千里之遥什么都看不见,却仿佛能看见沈嫣的眼泪,听见她的哭泣,心里无数遍地念着,希望嫣儿不要伤心,希望嫣儿能坚强,他唯一能信的,便是简家家人和湘湘她们,会照顾她、开导她。
“家中有人盼着回去,实在好。”慕清的笑容有些苦涩,语气中满是失落,自然也有人盼着他回去,可缠绕在行头的那份情始终不明朗,这一刻他都没有自信,想会不会在盼着他。
慕清已是三十而立的男人,比起世峰他们,本是少了几分热血冲动,慕清自认为已经做得很积极,但终究闯不禁曦娘的心,他甚至想过要不要和曦娘一夜生情,生米煮成熟饭,可偏偏是曦娘的出身,让他不能做这种事。
“曦娘的过往,你真的能不介意?”世峰冷不丁地直接提起曦娘,反正慕清也想不了别的女人。
“你还真不客气。”慕清苦笑,但摇头道,“不介意,我若介意,又何必缠着她不放?来京之前,我已向我爹求得应允,要正正经经娶她进门。”
庞世峰抿了抿唇,他和慕清的关系,还没到了与齐晦简风那样可以无所顾忌的地步,有些话说出来,只怕自己也会觉得尴尬。
慕清把酒壶喝得见底了,念叨一句:“打完仗,要一醉方休,喝最最好的酒。”
世峰忽道:“不如醉后和曦娘缠绵一晚,她成了你的女人,再强硬的心也该软了。”
慕清微微摇头,轻声道:“她若不愿而我用强,岂不是和那些去闭月阁寻欢的男人无异,她必定会觉得自己被轻贱。”
世峰冷静地说:“所以你还是顾忌着她的出身和过往,若你真将她当自己想要的女人,肌肤之亲后你必须对她负责,而你只是想到她会觉得自己被轻贱,不就证明你在乎着过去,你心里是不愿去想,可下意识的,就是想着曦娘是个烟花女子。”
慕清一时无语,世峰竟是句句戳中他的心,他当然是不介意也不在乎曦娘的过往,可他这样的念头,想偏了一夜情可能带来的结果,难道不正是因为他在乎?想的和做的,做的和想的,竟无意识地背道而驰,难怪他一直走不进曦娘的心。他自以为在乎曦娘的感受,其实是他自己的感受吗?
“嫣儿若是如此,我一定先把她得到手。”世峰喝酒没脸红,说这句话却脸红了,憧憬着与沈嫣长相厮守的人生,他庞世峰也要有自己的家了。
而慕清也不肯轻易认输,故意说:“看样子拉手亲嘴,还不够啊。”
两人互相看一眼,庞世峰大笑,竟道:“曦娘阅人无数,你连个暖床的丫头都不曾有,不如想齐晦讨教讨教,别叫曦娘看笑话。”
可以开这样的玩笑,两人的距离更拉近了一步,庞峻死在敌人手里,让世峰解脱,也让慕清齐晦可以无所顾忌。他是有血有肉的人,丧父之痛固然还在心里,但大敌当前,且他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安顿父亲的将来,也不知如何面对慕清或齐晦手刃他的父亲,现在这样的结果,让他很安心。父亲死了,比活着面临惩罚,付出罪恶的代价要好很多,他往后的日子,也不用再为了亲情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