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荷的眼球转动着,不断地打量着安秉臣等人,显然是从未见过这样的陌生生物。旁边卡鲁稍稍一动,他的眼球也会跟着随之旋转,看来对卡鲁同样充满了好奇。
安秉臣能看出对方的疑虑,但他并不着急,交流总需要时间和过程。他希望从这些杜亚昂人那里了解遮莫星系的信息,对方肯定也想对他的来历有所了解。
“我叫安秉臣,来自联盟疆域之外的遥远世界,一个叫特兰的星系。我的舰队经由黑铁星系正准备转道前往遮莫星系,此前我已经听说了弗莱冈人和辛克人在遮莫星系的冲突,我们无意于卷入这场战争。但是,那位辛克人,应该是你们的同伴吧?”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些杜亚昂人极可能是和站在辛克人这边的,货舱角落里的那位独角人马就是再清楚不过的证据。安秉臣并不畏惧弗莱冈人,但他也不想卷入到一场和自己毫无关系的星际战争中去。他现在的目标是尽快前往联盟主星区,抵达达文巴所在的天门星系,让脑中奄奄一息的诺瓦完成循环仪式复生。
听完这番话,苏荷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杜亚昂人的鼻骨占据了大部分面容,紧绷的粗糙皮肤根本没有人类所谓的表情可言。唯一能表达出智慧生物灵性之光的,也许只有螺帽脑袋两侧的凸出眼球。
“黑铁星系?那可是已经被联盟委员会遗忘的边荒之地,即使在遮莫星系也都很久没有听到有关黑铁星系的任何消息了。来自遥远世界的夏尔库大人,看起来您对遮莫星系的情况并不了解,杜亚昂人同样也不想卷入任何的冲突和战争,我们与辛克人仅仅是技术上的合作关系而已。弗莱冈人就不一样了,博瓦奈元老院的思维里没有合作这个词,他们更喜欢用杀戮和死亡与异族交流。”
“嗯。”安秉臣耐心倾听着。弗莱冈人到底是个什么德性,他已经在兹克星时已经了解得足够清楚。
“我们为辛克人提供有偿太空采矿服务,辛克人的技术也提升了我们的采掘速度和提炼品质,但这种互惠互利的合作让弗莱冈人将我们视为敌人。第6149次停火协议被悍然破坏后,弗莱冈舰队穿过辛克人的防线侧翼突然袭击了简马,行星地表武器的轰击让至少七亿杜亚昂人灰飞烟灭……”
苏荷停顿了一下,一层灰白色的眼睑薄膜暂时蒙住了凸出眼球。安秉臣猜测,那应该是杜亚昂人表达悲伤的特有姿态。
“弗莱冈人的凶残名声让我们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在弗莱冈战舰主力封锁简马恒星系之前,我奉大统领佩松之命带领这支舰队率先突围。可是,保护我们的战斗舰在撤离简马时损失近半,剩下的也在海盗的伏击中全灭……”
“等等。”安秉臣打断了这位杜亚昂首领的诉苦:“简马附近难道没有辛克人的驻扎部队吗?”
虽说是技术性质的合作关系,但杜亚昂人与辛克人的关系肯定非同一般。
如此重要的盟友,辛克人不可能不在附近部署武装力量。保护盟友的安全,同时确保自身利益以及本族成员的安全,这是强者天然的义务。
苏荷的眼珠又转了一下,安秉臣马上觉察到,这位杜亚昂人瞥了一眼角落里稳如泰山的那位辛克人。
那只独角人马站起身,晃晃悠悠朝这边走过来。安秉臣这才看清,辛克人身上也有某种装饰性质的布料,只是那些东西现在已经变得破烂不堪,不但无法遮体,甚至显露出辛克人躯体上的道道伤痕。
原来,这个辛克人,也同样受了伤。
“辛克舰队?”苏荷的声音变得有些怪异:“当弗莱冈人的主力舰队在前线不翼而飞时,他们什么都没有做。杜亚昂人想要建造行星防御炮台,但辛克人担心我们的大功率发射器会违反第6149停火协议,给弗莱冈人制造发动进攻的借口,所以全力反对我们建造炮台。弗莱冈人的战舰先遣队进入恒星系后,辛克舰队迅速撤离了简马,带着他们的技术专家和数亿吨矿锭,甚至没有通知我们一声……”
苏荷的话音里流露出被出卖后的愤恨和悲凉。
安秉臣听到这里已经大体明白了八九分。这个叫杜亚昂的种族,应该算是辛克人在遮莫星系的技术合作者。但从双方的实力对比来看,即便称他们为辛克人的附庸也无不可。
遗憾的是,突然来袭的弗莱冈舰队,令辛克人与杜亚昂人的蜜月合作瞬间结束。
简马星位于远离战争前线的大后方,辛克人在此处部署的武装力量必定不多,战火突起后能保全自家人顺利逃走都不错了,哪里还有余力去保护简马星上的杜亚昂人。
嗜杀成性的弗莱冈人,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为辛克人提供资源的杜亚昂人。热衷于毁灭不是那些八爪章鱼的缺点,只是他们的一种生活方式而已。
这帮逃命的杜亚昂人好容易遁出虎口,没想到却又被星际海盗们打了个漂亮的伏击战,全军尽墨。
大获全胜的海盗们仓促跃迁转移,不料却迎头撞上武装者军团的前导侦察舰。这些贪心的家伙们以为是遇到了一头迷路肥羊,想顺手为自己多捞一把,没想到却落了个血本无归的结局。
“这…是…误解。辛克人…没有…放弃…自己的…盟友,我们…一直…在…战斗…”
辛克人果然还是老样子,断断续续两句话还没有说完,苏荷等几名杜亚昂人已经一口气回了四五句:
“你们不是在战斗,而是在逃跑!让弗莱冈人撵着你们的屁股穷追猛打!”
“当初是你们反对我们建造行星防御火力网,否则弗莱冈人压根别想轻松踏入简马恒星系!”
“你们的舰队带走了自己人和矿锭,对杜亚昂人的死活却置之不理,这算是什么盟友?”
“如果不是我们好心施救,你这个后卫舰队的唯一幸存者又能活到现在吗?”
“打仗…的…事…”面对潮水般涌来的指责和抨击,那位辛克老兄不紧不慢第抬起伤痕累累的颈部,仰望着货舱顶部:“你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