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三日,韩旭领着挑出来的二十余骑一起出了奉集堡,赶往辽阳。
堡外的流民人数已经减了很多,稍有力气的都继续往西或往南走,辽中和辽南都还太平,普通的百姓都往那边去了,他们不曾想到,几年之内,复州和金州等地会被屠成白地,有多少人自开原铁岭一带逃出去,最终却死在辽南。
往辽西去的,可能一路停在松山杏山塔山诸处,或是在锦州,广宁一带停留,最终也难逃噩运。
只有少数幸运儿,一路逃到宁远到山海关一带,最终保住性命。
韩旭看到那疯妇人还是倚坐在那里,四周人越来越少,她的疯状似乎好了一些,眼神渐渐清明,不过眼神中的痛苦之色也变的十分明显,他叹口气,与这妇人一般遭遇的人还有很多,逃难途中,老人和孩童是最早倒下来的,他们死后,最痛苦的当然是亲人,这妇人看样子还不如继续疯着的好。
现在他升了把总,已经交代了人继续给这妇人一碗饭吃,若不是他,怕是这妇人早饿死了。
二十余骑上了大道,开始往辽阳方向疾驰,从早晨出来,响午时分巍峨广阔的辽阳城已经在望,道路两侧的农田已经收割了,麦子还没有种,地都光秃秃的,人心浮动,不少人在观望,不知道是留下还是逃走,有地的多半是富绅豪商和卫所军官,他们是辽民中人心最浮动的一群,东主都拿不定主意,佃农们当然乐得偷闲,一路过来,大片的田亩都荒着,翻垄的事都无人去做。
八月初的天气,响午时还有一些热意,马背上的明军也都汗流浃背,马蹄敲击在浮土很多的官道上,激的尘土飞扬,每人脸上都染满了黑灰,十分狼狈。
道左两边有一些人家,听到马蹄声,家家都关门闭户,大白天的,没有哪家敢开门出来,韩旭看到屋中有不少人由窗子向外窥探,眼神都十分畏缩,他在心中一叹,辽东这里向来称是民风彪悍,辽镇也向来是大明的强镇,不料连番大败之后,军心民气居然颓丧至此。
“韩头,前头挖沟了,咱要绕道。”
高小三几个是辽阳土著,由他和杨国勇带人先行,韩旭带大队在后,听到高小三的话,韩旭和他身边的明军将士都是控骑停了下来。
“啐。”一个一脸横肉的彪悍汉子吐了口唾沫,骂道:“真他娘的事多。”
韩旭扫了这人一眼,对方先是想瞪眼回来,接着想起韩旭身手和身份,这才收回眼神,将头低了一低。
韩旭身边这二十几人,有魏峻峰,任尚武,韩国梁,李威等人,均是自原本的夜不收队中挑选出来,在这个时候还敢入夜不收队中充哨骑的,都是胆气均豪,只是这些人身上各有毛病,韩旭还在慢慢调理他们,适才骂人的便是任尚武,沈阳中卫出身,不知犯了多少次军法,身后皮鞭鞭痕数也数不清,若不是有些本事,早就被斩首不知多少次了。
韩旭只打算招五十人左右的部下,和原本的哨骑总数相当,明军之中,哨骑就是普通精锐,家丁才是各部明军中的天子骄子,一个游击可能会养着四五十家丁,参将一两百人,副将和总兵养家丁不一,多者千多到两三千人,李成梁当年养着八千家丁,均是骑兵。韩旭的哨骑,论武艺肯定多半在家丁之下,若是武艺一等强悍,必定会将领先一步挑走了,只有少数脾气不好,秉性不佳的强梁之辈,纵有高超武艺,也难入选家丁。
眼下在韩旭身边,一个个脸上显露出桀骜神色的部下,多半就是些刺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