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鄙武夫!”钱元悫还是在心中骂了一句,又把眼睛闭上养神,这样的六品武官,在他眼中和扫地煮饭的也差不多,虽然自己也一样是个六品。
旁边一个书办懒洋洋的道:“这人有何事?”
“下官武职纳级。”陈新笑着拱手道。
那书办问道:“何职纳级?”
陈新心中暗骂,明明是百户官服,瞎了狗眼了,不过他还是和气的道:“下官是实职百户,想纳级为千户。”
“嗯,文书可出具好了,户部纳银回执可在。”
陈新从怀中摸出拿出文书,双手托了,送到那书办面前。文书伸手一接,在下面摸到一块硬邦邦的东西。他摸摸大小,大概有五两,这百户算是识得大体,淡淡的点点头,悄悄接了。
书办把文书翻看一番,无甚问题,他给陈新使个眼色,头轻轻朝钱元悫一摆。口中道:“这位是武选司钱主事,纳级之事便是钱大人主理。”
陈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原来是钱大人,下官匍到京师,有眼不识泰山,方才失礼了。”
钱元悫眼都没睁,从鼻孔里面嗯了一声。这个千户还算知道文贵武贱,也不叫他起来,淡淡道:“文书虽说齐备,但官品事涉职科官体,即便袭替,也要考弓马论军功,非有德才者不可。”
钱元悫所说都是明初的事,那时候武官有田地有人口,位高权重,欺负文官的事时常生,但现在已经是明末,还有个屁的考弓马,陈新大声道:“下官弓马娴熟,倒是没读过多少书,日后是要向大人多多请教的,但下官确有一颗忠君报国之心,望大人成全。”陈新一边说着,一边把文书恭敬地递上去,文书下的手中夹了那颗骗来的东珠。
钱元悫还是闭着眼,头靠在椅背上面悠然道:“日后武职举用,千户以下纳级不许任千户以上实职,你可想清了?”
“想清了,下官的心思也不过为祖上争个脸面。”
钱元悫这才慢悠悠的拿过文书,摸到下面的珠子,他脸色丝毫不动,这些六部京官工资都不高,都盼着升职或外调一个地方肥缺,每到有实缺的时候,就要大把花钱,所以那时有朝官说,每年的官员升调之费用,便是几个辽饷。
钱元悫微微一摸,知道是颗不错的珍珠,乘着看文书的时候瞄了两眼,好像还是东珠,这东珠都产于辽东,眼下被鞑子占了之后,关内东珠价格涨了不少,钱元悫还算满意,因为陈新文书齐备,只是个手续问题,有个价值几十两的东珠就算很给面子了。
“虽说千户以下纳级不许任实职,不过也非一概而论,只要有德才,也是有例外的。”钱元悫口气微微放松,抬眼看到陈新还跪着,大度的让陈新起来了。陈新每次跪这些人都是一肚子气,最恼人是脸上还得装出欣然之色。特别眼前这个破文官,跟自己一样是个六品,那架子比三品的巡抚还大。
钱元悫翻看这文书,看到文书中威海卫三字,正要让书办去拿军籍黄册核对,突然想起这两日传言,不由问道:“陈百户,你是山东卫所军籍?”
“是,下官威海卫左千户所百户。两年前才垛集到威海卫,因功升为小旗,今年宁锦大战中,下官因擒杀建奴细作,升为百户。”报给兵部的黄册是三年前做的,宋闻贤专门嘱咐过陈新,要说是两年前垛集的,这样就可以解释黄册为什么没有他名字。
“哦,如此就不必拿黄册核对了,”钱元悫对这个问题并不在意,他停顿一下后试探道:“陈百户是何日到京,可曾听闻昨日北城之事?”
“钱大人可是说杨御史遇刺一事?下官昨日正好在场。”
钱元悫眼睛睁开一点,认真打量了陈新一番,也不说好坏,问道:“原来那百户便是你,听说你还受了些伤?可重否?”
陈新捞起右手袖子,包扎的棉布上还看得到点血迹,口中道:“劳大人下问,些许小伤,不碍事。”
钱元悫现在相信了,不过他仍然没有认为此人有什么了不起。
他坐在椅子上装作漫不经心问陈新:“你这百户倒是有些武勇,当时那些贼人可有留下线索?”
陈新道:“下官也不算勇武,只是激于义愤,理直气壮,他等凶徒理曲则气绥,自然不是下官对手。可惜没抓住一人,下官听到那贼人质问杨御史为何弹劾一位大人,还骂他叛徒。下官估计,定然是那位大人雇凶报复。下官若是能上疏,也是要弹劾他的。”
钱元悫不敢再问,悄悄收了珠子,他眼睛转转,对陈新道:“说得好,此事还要交与侍郎定夺,你便回去等待消息便是,一般几日也就下来了。”
“谢过钱大人。”陈新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钱元悫等他出去,才把珠子摸出来,在桌子下面细细观看。突然,他听到兵部大堂突然传来那百户的一声大喊。
“崔呈秀,你这奸贼!!!”
钱元悫的眯眯眼猛地睁得溜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