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零章 应对
毕竟是大战时期,这些人又都是军中主将,宴席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但刘一民已经喝的晕晕乎乎了。
喝晕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孙震和孙连仲。孙震给刘一民敬酒的时候,先给刘一民敬礼,然后说替王铭章将军和滕县死难的5000川军将士给刘师长敬酒,感谢刘师长派人专程到122师去通报敌情,让二十二集团军能够先敌部署,就是战死了也多拉了些鬼子垫背。
见孙震说这话时,满眼都是泪,刘一民接过酒壶,倒了三杯,一一倒在地上,祭奠先烈英灵,然后对孙震和满座的客人说川军虽然缺好武器、缺正规训练,但不缺牺牲精神。王铭章将军是全军将官的榜样,是川人的骄傲,滕县5000英烈精神不死!
说完,刘一民与孙震连碰三大满杯,一饮而尽。
孙连仲是老西北军中抗战最坚决的头号人物,在抗战史上有浓墨重彩的一笔,历史上孙连仲因抱住了陈诚的粗腿,后来先后担任了第六战区、第十一战区司令长官。虽然此人从参与围剿红军到解放战争时与人民解放军在华北对阵,在老西北军人物中是与我军积怨较深的一个,但刘一民敬重他为抗战作出的贡献,和他也连碰三大杯,嘴里还不停地说“孙将军老当益壮,西北军的大刀硬是要得,砍小鬼子的头颅犹如切瓜一般。”直把孙连仲喜得又和刘一民连碰三大杯。
刘一民喝得晕晕乎乎,心情异常激动,也不管这些人的身份了,拉住李宗仁喊着哥哥就进了他的办公室,弄得白崇禧等人面面相觑,直说想不到共产党中还有这种人物,憨态可掬、心无城府,敢和国军大员称兄道弟,也不怕回去后他们内部的残酷斗争。
到了李宗仁办公室后,刘一民用冷水洗了把脸,才对李宗仁说:“李司令长官,我在前几次电报中建议委员长和你提前考虑如何应对日军可能的重兵反扑的事情,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形成意见?”
李宗仁想不通刘一民明明喝多了为什么脑子还比较清楚,想了想,告诉刘一民说:“台儿庄大捷后,日军第十六师团在临沂与我军激战,第五师团在菏泽与一战区部队激战,暂时还没有合围徐州的迹象。委员长现在很矛盾,一心想在枣庄、峄县、临城反攻,扩大战果,又怕真向你说的那样,中了日军圈套,被日军重兵合围。我已经向委员长报告了你到徐州的事情,委员长想见见你,听听你这个奇才对抗战大局和眼前局势的看法。他正乘专列往这里赶,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理一下思路,委员长随到随叫,有什么意见当面陈述,请他定夺。”
刘一民听蒋介石要来,就知道不必要现在和李宗仁讨论战局了,明日一起讨论更好。但要那1600名红军战士的事情必须现在说,明天蒋介石一到就没有机会了。
尽量控制住酒意,刘一民字斟句酌地说道:“李将军,虽然过去我们未曾谋面,但我对你仰慕已久,对你在北伐中的雄姿一直心存向往。我党领袖人物都对你的贡献给予了肯定。毛泽东主席、朱德总司令都命令我向你转达他们的问候。”
李宗仁哈哈一笑:“那都是过往烟云,不值一提。想不到贵党对历史有这么公正的评价。刘师长这么年轻,对往事还一直惦记,我很高兴。怎么样,润之先生、玉阶兄都好吧?”
刘一民趁机把七七事变后我党的方针政策给李宗仁仔细的讲了一遍,介绍了陕西抗日特区的展情况,介绍了八路军敌后抗战取得的成果,并说如果机会成熟,请李长官到陕西参观访问。听的李宗仁连连点头。
看李宗仁情绪不错,刘一民觉得是时候了,就说:“撇开国家大事不说,上次我的岳父岳母能顺利到西安,多亏你的帮助。内子让我一定代她当面致谢!”
这一说,等于是拉开了家常,李宗仁也放下了堂堂民国上将的架子,详细询问了唐星樱和孩子的情况,又问了随刘一民来的陈瑶光的情况。当然,刘一民虽然喝的有点多,打开了话匣子,但满口尽是他儿子的可爱,连唐星樱到底做什么工作都没说。就是陈瑶光,也只是说了她如何随蒋夫人去太原,如何在日寇大轰炸中奋不顾身救人,至于她到底和刘一民是什么关系,李宗仁从头听到尾也没听出来。
末了,李宗仁亲昵地对刘一民说:“老弟,我看你的如夫人似乎还是完璧,明天见了委员长可就露馅了。好好把握今晚的机会啊!”
刘一民心里一惊,这都他妈的是些什么牛人啊,连这种事情也能看出来。再一想,心里不由哑然失笑,历史上眼前的这位李长官、李上将、曾经的李代总统,还不是76岁的时候又娶了个二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么?而且,娶的还是大名鼎鼎的蝴蝶的女儿,不用说,那一定是美女了。再一想,李宗仁有这眼光,那蒋介石年轻时随陈其美边闹革命边混迹上海滩,属于浪子回头金不换的角色,他的眼光怕是比李宗仁还要毒,光想着带陈瑶光来打掩护了,咋就没想到这一节呢?这次的戏怕是演砸了!
李宗仁见刘一民有点醉意的脸上阴晴不定,猜想这个名将心里怕是正在作难,共产党人都是些意志坚强的人,蒋委员长硬送干女儿给刘一民,本身就心怀叵测,是牛不喝水强按头,就打哈哈说:“刘师长啊,我是随便说说,你别往心里去,真英雄大豪杰都不惧小节。你刚才言语中对汉高祖刘邦非常尊崇,想必对高祖的事迹很熟悉了。他唱《大风歌》的时候,可不会为这些小事愁的。”
刘一民想的却是另一回事儿,从上次自己电报给蒋介石救陈瑶光的父母,蒋介石心里就已经知道赔了夫人又折兵了。戏演砸了还提它干啥?反正不外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老法子,还是赶紧说正事要紧。
刘一民端端脸色,开口说道:“李长官,我这次来还负有一个任务,请李长官务必给我一个薄面。”
接着,刘一民就把桂西红军游击队改编成桂军的事情说了一遍,结束的时候,提出他这次来就是要把这部分人接回去。
李宗仁一听是这事,就说:“老弟,不是我驳你面子,这事不好办。你也知道,第五战区这段时候与日军殊死搏斗,各部队兵员损耗很大。你说的这两个团补充进部队后,就投入了战场,现在你想把他们要走,不说我同意不同意,廖磊他们那里就不会同意。再说了,现在大敌当前,在哪里都是打鬼子,你们共产党人不是主张团结抗日么?何必分的那么清楚呢?”
刘一民一听,这李长官竟然一口回绝自己,这哪里能行啊?就恳切地说道:“李长官,你也知道,这部分人都是我们百战余生的同志,许多人都是伤病在身,我们有责任有义务把他们接回去。你说的情况我都知道,这个时候来向你求这个人情也有点不近人情。但你知道,这些人都是我们的同志,一旦蒋先生什么时候突奇想,再来个清党什么的,这些人很可能没有倒在日寇的屠刀下,反而牺牲在自己人手里。我说这话可不是胡说,你比我了解蒋先生的为人,到时候你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八桂子弟莫名其妙地牺牲吧?”
李宗仁沉吟半天,又说道:“老弟,刘师长,此事体大,容我和健生他们商量商量再说。”
刘一民一听要和白崇禧商量,心里暗道,要是和白崇禧一商量就完了,以白的个性,不但不会放人,恐怕还会马上把这些人打散编入各部队,很快就会让老子想找都找不到。
刘一民直接摇摇头:“李长官,我之所以单独和你谈,就是想避开白长官。你要是和他一商量,这事就彻底完了。我说句不该说的话,白长官在军事上造诣很深,但论及某事周详、虚怀若谷,他和你没法比。你是统帅之才,白长官是参谋长之才。我想干脆这样,我给你个承诺,就是只要你放了我们这些同志,如果万一战局逆转,第五战区部队遇到特大困难时,你可以直接给十八集团军朱总司令报,我军一定出重拳,救援友军。”
李宗仁看了看刘一民,站起来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才说:“这事容我再想想,明天给你答复。”
刘一民知道让李宗仁下这个决断不容易,得给他时间考虑,就起身告辞。这一起身,竟打了个趔趄。李宗仁忙喊副官进来,送刘一民回去休息。
走出李宗仁的办公室,见黄文虎正领着战士们和李宗仁的卫兵们一起守在门外。刘一民摇摇头,让脑子稍微清醒一下,带着黄文虎和战士们上楼,走回房间。
房间里竟然有电灯,陈瑶光就坐在靠窗户的椅子上,正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夜色。
见刘一民进来,浑身酒气,陈瑶光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前把刘一民扶坐到床上,给他倒了杯水,让他喝下去。
随刘一民进来的黄文虎,见陈瑶光主动给刘一民倒水,就交待了声照顾好师长,然后就退出去管上了房门。
刘一民强忍着酒气和李宗仁谈了那么久,这个时候酒意上涌,喝完水就仰躺在床上,呼呼噜噜睡着了。
陈瑶光看着刘一民醉态可掬的睡相,心里颤了一下,忍不住走到床前,想把他的军装解开,让他好好地睡一觉。手刚碰着刘一民的身子,陈瑶光就觉得浑身“唰”地一声过电了一样,脸一下就红透了。
退到椅子跟前,坐下来,双手捧着烧的脸,让心跳平息了一下,陈瑶光又忍不住抬头向床上的刘一民看去,只见那双烧人的眼紧闭着,英俊的脸庞晶莹如玉,又听那鼻息平稳绵长,知道他是睡着了。
想起一路上和他共骑的情景,心头止不住又扑扑通通跳起来,当时分明感觉他的身上也有颤栗的感觉。唉,要是路再长一点该多好,那感觉可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感觉了,书上说的有女怀春不过如斯吧!
就这样,陈瑶光枯坐在椅子上,捂着脸从手指头缝里一会儿偷偷看刘一民一眼,一会就想八路军的纪律,想唐星樱对她的好,想小政和那稚嫩的“阿姨抱”,想要是赵小曼和晶晶如果有这天赐良机会怎么办,心如鹿撞,自己把自己折磨得浑身虚汗。
直到刘一民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水、水”,陈瑶光才惊醒过来,慌里慌张地站起来去倒了杯水,喊醒刘一民,让他喝。
喝完水,刘一民又倒下睡着了。陈瑶光把杯子放好,来到床边,坐下来,侧身端详着刘一民。看了一会儿,觉得刘一民的脸英俊中透着一股强烈的自信和刚毅,知道那是经过战场杀伐决断淬炼出来的男人特有的东西,心里就想啊,这个男人,这个自己原来曾想诱惑的、后来让自己魂牵梦绕的男人,就真真实实地睡在自己的面前。过了今晚,等他清醒了,恐怕这辈子和自己就绝缘了,再也不会属于自己,哪怕是想再和他这样出来一次都不可能了。
心里天人交战的陈瑶光,忽然觉得刘一民鼻息中喷出的呼吸直灼自己的双颊,烧得自己心里都暖洋洋的,忍不住就俯下身子在刘一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这一亲,就控制不住了,从额头上一路亲了下来,最后干脆解开刘一民的衣服扣子,在刘一民的胸膛上亲吻开了。
睡梦中被惊醒的刘一民,醉意朦胧中感觉有女人在亲自己,以为回到了家里,是老婆在逗自己,一伸手就把那女人拉到了床上,翻身压了上去。
一夜好睡。天明的时候,刘一民才算彻底醒了过来,看了看身边一脸陶醉的陈瑶光,再看看床上那朵鲜艳的梅花,想想昨夜沉醉中生的事情,就坐起身子,靠在床头上懊悔地直叹气。
陈瑶光被惊醒了,看刘一民一脸懊丧,没有半点喜悦,知道他心情复杂,就偎依过来,摸着刘一民的胳膊,轻声说道:“你不用后悔,我喜欢你,我愿意那样。谢谢你给了我这一夜,让我满足了自己的心愿。你放心,我不会纠缠你。回去后,我绝不再找你。我有这一次就足够了,一辈子都值了。”
看陈瑶光说着说着泪都流了出来,刘一民就觉得自己混蛋之极,不管是谁主动,结果都是形成了事实。光懊悔有什么用?那样岂不是太不男人了么?
再一看陈瑶光,眉眼之间春色烂漫,玉体横陈,曲线玲珑,确实是人间绝色,就觉得这次错误犯的也不算冤,背个处分也值。
感觉胸腹间一股热气直直往上涌,刘一民伸手搂过陈瑶光,开始轻怜蜜意起来。
这次,陈瑶光才算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温柔恩爱,浑身软的象水一样,化在了刘一民雄壮的身体里。
早上起床后,李宗仁就派人通知,蒋委员长召刘师长携陈瑶光小姐共进早餐。
刘一民和陈瑶光走进餐厅的时候,蒋介石已经到了。看见陈瑶光满面春色,走路似乎稍不方便,蒋介石冷峻的脸上马上就布满了喜色,也不顾刘一民还未敬礼,上前拉着刘一民的手连声说了几句“好!好!好!”
由于有这个小惊喜,餐桌上简单的饭菜似乎也变得丰富起来。蒋介石不住地给刘一民、陈瑶光夹菜,还不住声地问东问西,连刘一民老家是豫西什么县、什么区,什么村都问了个清清楚楚。然后就说瑶光年轻不懂事,刘师长少年英杰,要多疼爱妻子,夫妻互谅互让才是居家过日子的真经。直把刘一民和陈瑶光弄得面红耳赤,一声不吭,闷头喝粥吃菜。
吃完饭,蒋介石要陈瑶光回房间休息,带着李宗仁等一干大员和刘一民进了第五战区作战室。
坐定后,刘斐拉开了墙上的地图,简要报告了目前敌我态势。
刘斐报告完,蒋介石要刘一民谈谈对抗日战争的整体看法。
刘一民知道,蒋介石骨子里是不相信依靠中国的力量能取得抗日战争的胜利。不光蒋介石,国内绝大多数人都是这种想法。这也不怪他们,中日两国的差距再哪里放着。
刘一民走到地图跟前站定,向在场的所有人敬礼,然后开始说道:“委员长,各位将军:既然委员长指名让我报告,我就把自己关于中日战争的一些想法汇报一下,不对的地方,请委员长和各位长官批评指正。”
见蒋介石微微颌,刘一民就开始滔滔不绝地开讲了:“我先申明自己的观点,那就是中国的抗日战争必胜。为什么这样说呢?一是日本国情的因素,大家都知道日本是个岛国,资源极度困乏,动战争所需的钢材、石油、煤炭等等资源,全部依赖进口。随着日本侵略野心的膨胀,它必然会向英美苏伸手,到时候,一旦触及英美直接利益,面临的就是英美国家的战时制裁机制。大家想一下,如果美国人不卖给日本钢材、石油,日本会生什么情况?二是我国虽然落后,军队训练、装备都比不上日军,但我们胜在幅员辽阔,战略空间大,不要说是现在的几十万日军,就是日本举国动员,他们也把我们的国土占不完。更遑论我们有四万万人民,兵源充足,只要坚持抗战,日本人是拿我们没有办法的。三是国际因素。我从中央社的报道中得知,就在3月12日,德国入侵奥地利。这个事件让我不得不仔细研究德国,可惜战乱之中,资料有限,唯一能知道的就是希特勒上台后,整军备战,现在德国已经成了欧洲大陆上的威胁,英法两国都对它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它入侵奥地利。这个事情引起了我的思索,我们的敌人小日本和德国颇有渊源,日本的陆军大学学的就是德国的战术,他们之间会不会勾结呢?”
这话一说,会议室里一下子就炸了,议论的嗡嗡声不绝于耳。
刘一民知道,虽然德国于二月份宣布承认伪满洲国,对中国做了一次背叛,但此时在国人眼里,德国还是盟友,连蒋介石过去内心里都以中国的希特勒自居,一心效法德国政治。
刘一民把手里的教鞭在桌子上敲了两下,厉声说道:“蒋委员长在这里,我还没有讲完,你们就开始乱七八糟地议论,成何体统!”
作战室里一下子就静悄了。
刘一民这才又开始说道:“刚才的说法只是我个人的一点猜想,具体真相如何,相信随着抗战展,一切都会真相大白。德国也好,美英法苏也罢,他们或支持我们,或不支持我们,并不完全是因为同情我们或仇视我们,他们的态度都是建立在本国利益的基础上的。现在支持不等于永远支持,现在不支持不等于永远不支持。盟国也好、敌国也罢,无非都是利益的取舍。国与国之间没有什么感情,有的只是利益交换。我的意思是说,小日本到一定时候,会觉对华战争是个泥潭,因为这里没有他们急需的石油。必要的时候,他们会把目光盯向别处,到那个时候,就是中日战争的转折点。我在猜想,现在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是美国,要是美国封锁日本,断绝日本石油、钢材的进货渠道,那小日本必然会狗急跳墙,玩火自焚。我们所要做的,就是要争取美国政府和人民对我国抗战的支持。这一点,蒋委员长曾经命令外交部做过努力,美国反映冷淡。这不奇怪,一个浑身珠光宝气的富人,对一个遭到土匪打劫的穷人都是这种态度。只有等土匪去打劫富人的时候,那富人才会想起来可以和穷人一起打土匪。美国和我们就是这种关系。”
说到这里,刘一民不再说了,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
这话说的再透彻不过,满屋子的人都不说话了,都在慢慢地咀嚼刘一民话里的意思。
过了好久,蒋介石才站起来,眼睛威严地扫了一圈,说道:“刘一民将军的话让人茅塞顿开,不愧是国人推许的我国我军第一战将。今天的讨论属于绝密,任何人不得外露一个字,违者必受惩处。”
说完,蒋介石又转向刘一民:“刘师长,你再谈谈对当前徐州会战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