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锦恒如果有心查她的住所地址,她即便想瞒也瞒不住。
所以,看见他的那一刻,她并不感到惊讶。
但她猜不到他此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握紧手里那张薄薄的收银条,她从他脸上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地和他擦肩而过。
他一动未动,有那么一瞬间,林海蓝甚至怀疑她所看见的根本是幻觉,要不然,高锦恒面对着她怎么能如此耐得下性子,不耍弄她,不对他冷嘲热讽……
她稍一失神,站在她右边的高锦恒突然伸出了手,抓住了她垂在身侧的右手。
林海蓝始料不及,被他的拽曳拉得一个踉跄,脚步噔噔后退了两步,撞进他的怀里。
“……”淡漠地掀起眸子,才要开口说话,就对上了高锦恒满是血丝的眼,和他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的眼神。
他掌心的温度高得匪夷所思,几乎烫伤了她的手背皮肤。
他在发高烧。
高锦恒依旧盯着她,手却一动,把原本握在掌心的手慢慢摊开。
林海蓝的脸色顿时一变,蓦地用力握起拳头,冷淡道:“松开!”
高锦恒听而不闻,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直到那张已经被汗水浸湿的收银条袒露在他面前,他把它拿起,放在眼前。
林海蓝分明看到他的视线是恍惚的,焦距定了很久才凝聚在那张收银条上。
那张让她看着便会眉眼弯弯露出微笑的纸上,男式睡衣四个字映入眼帘。
不知道看了多久,他的嘴唇才动了一动,喉咙里发出被烧得沙哑不堪的声音,“滚!”
他从不追问她是否和别的男人有染,这样的无视贯彻了她整个漫长而孤寂的婚姻。
夜如泼墨。
林海蓝收拾好客厅,开始拖地。
门锁转动,姚火推门进来,边换鞋边问,“杵在楼下那桩子是高锦恒?你知不知道他在那儿?”
“嗯。”林海蓝弯腰卖力地拖着客厅的地板,随口应声。
“他来找你干嘛?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听到他在打电话,一个劲地说‘不离婚,死了这条心’什么的,吵得挺厉害,我都听见他妈在那头咆哮了,他是不是在家和他妈吵架了才跑来的啊,这算什么。”
姚火坐在沙发上,翘起脚,方便她拖地。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过来。”林海蓝淡淡地回,他拿走了她的收银条,送给她一个滚字,再无其他多余的。
姚火探究地盯着她平静无痕的眼睛,对高锦恒的冷嘲热讽最终没有说出口,挺没意思的。想了想,她还是觉得有提醒的必要。
“我看他的脸色差得像鬼一样,好像病得不轻。”
林海蓝抿唇,拿着拖把去阳台的水池清洗。
姚火光着脚丫子跟过去,试探地问,“你真的不打算下去看看?万一死在下面怎么办?”
林海蓝下了楼,夜色下,高锦恒的劳斯莱斯泛着冰冷的光。
她脚步顿了顿,几秒后才走过去,试着拉了一下驾驶座这边的车门,就打开了。
高锦恒坐在驾驶座上,闭着眼。
脸色灰白中透着极不正常的潮红,他的眉头皱得死紧,唇紧抿着,嘴唇上干得都裂开了,有暗红色的血迹凝结在上面,还翘着死皮。
林海蓝蹙眉,把手上的水杯和药放在车顶,抬手轻轻推了他一下。
那动作极轻,但高锦恒却像被电击了似的倏地睁开眼,满脸痛苦地开口,“妈,你别逼我!”
林海蓝一怔,随即语气淡然而平和地说,“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