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婶儿隐晦的低下头,藏起嘴角扬起的一抹弧度。
待得了公孙芫的吩咐,瑛婶儿悄悄走出屋子,出去后还贴心的为父女二人关上了房门。
站在门前,瑛婶儿捂着胸口长出一口气,这才转身离开。
屋内,公孙婉儿坐在床上显得很是拘谨,看着公孙芫的神色也有几分惧怕,倒叫公孙芫愈加尴尬的不知该怎么办好。
他实际上有心叫公孙婉儿歇下的,可公孙婉儿才收拾妥当。衣装齐整,髻也梳了起来,她一个小孩子,要想散换装实在是有些吃力,更何况,她晕了一场身子还虚着,又有一只手臂肿着。
若是唤了下人进来,他亲眼看着下人们帮女儿换装安置,又怕公孙婉儿愈加反感不亲近他。
公孙芫知道这孩子这是重礼数,恐怕就是叫她散安置,她也是不愿意的。可又总不能叫她和衣躺着,那样又岂能舒服?
于是他只好又好言嘱咐几句,就吩咐了公孙婉儿早点儿歇息,自己则起身离开了。
在他离开后,瑛婶儿自厨房和下人们端了饭菜进来,彼时,公孙婉儿正自己用手去拽头上的钗,头被揪得乱糟糟的。瑛婶儿眼皮子一跳,支开了下人。自己亲自上前拿了梳子替她梳,又命春兰看着门口,这才小声道,“小姐今日会不会有些冒险了?”
公孙婉儿眼皮子都没抬起来,她的手里端着一碗白粥,粥里撒了几颗香菜,又飘着几滴香油,除此之外也不知放了什么调味品,味道淡淡的很香。她舀起一勺吹了吹,心满意足的喝了之后才道,“我父亲那样的性子乳娘也知道,一惯是多情偏执。偏心起来,哪里顾得上嫡庶之分?因此闹出多少事情,你我都看在眼里,深受其害。”
“而这家中祖母操持后宅,家规严正,本该上下和睦,家宅兴旺。可贾氏和公孙鸾儿仍在府里频频闹出事情,和他娇宠这母女二人脱不了干系。”
“因着他是公孙家那一代唯一的男丁,我这一代又无嫡子,老祖宗们一向待他宽容。我自出生这许多年来,在这后院中战战兢兢四面楚歌的情形,老祖宗们不可能全无听闻,可仍由着他任性妄为。甚至,久久不肯续弦,为公孙家延绵后嗣的事情,也被他一力压下。并非他手段高明,只是老祖宗们对他宝贝的紧,不肯冒丁点儿风险,怕寒了他的心,生出什么事来。”
“虽然不知这回为何老祖宗们有了动作,可既然有老祖宗们成全,尽心撮合我们父女,我又岂能不把握机会?”
瑛婶儿有片刻的愣神,随后才讶然道,“婉儿说几位老太爷们这是要护着你?可有什么根据呢?”
“我先前还摸不准老太爷们这层意思,可自醒来却渐渐明白了一些。先前之事,老祖宗未必尽是助我,却定是有一层这个意思的。”
“与其在此猜度,不如问问就是了。”
公孙婉儿喝完粥放下粥碗不解道,“那寻个什么法子呢?”
“小姐糊涂了,咱们何须想什么法子,送份礼进去,看看老太爷们的反应不就知道了?”
公孙婉儿想了想,这也确实是个好法子。先不说老祖宗们到底有没有她想的那层意思,便是先前出了那样的事情,她被老祖宗误伤晕了过去。醒来后还肯向长辈们送份礼去,就足以叫长辈们高看她一眼。
事情既已商定,公孙婉儿也吃饱喝足,就要上床歇着了。偏偏瑛婶儿手上动作出奇的慢,半天还没有收拾妥当。
于是公孙婉儿在镜子里冲她笑笑,问道,“乳娘有话要说?”
公孙婉儿是她一手带大的,闻言瑛婶儿倒也不忌讳,开口道,“如今老太爷们那里倒是不打紧的,横竖,老太爷们也还没老糊涂,许多大事上还是拎的清的。倒是你父亲……”
“你今日特意说了那番话给他听,怕就怕他觉着你小小年纪心思深沉,愈加不肯亲近你。”
其实正如瑛婶儿所说,公孙婉儿先前那番话,看似惊心忧虑,实则就是说给公孙芫听的,不然她既然知道公孙芫只是去了厨房,也算不准时间。又何必梳洗好了才叫瑛婶儿进来,而不是赶紧着和瑛婶儿一道儿把想说的事情说完。
实际上,公孙婉儿贸然演这一出戏,事前根本没有和瑛婶儿商议,要么瑛婶儿说什么也是会拦下她的。
要知道,贾氏能在府里频频生事,还安然无恙,实在是因为公孙芫待她与旁人不同。
谁又知道公孙芫对她的情义究竟到了什么地步,是以,公孙婉儿此时实在不宜摆出一副对贾氏忌惮颇深的模样来,叫公孙芫将她和贾氏绑在一起。
万一,公孙芫耳根子一软,想出什么要让她们二人化解嫌隙的幺蛾子,从旁撺掇着贾氏进出公孙婉儿的小院儿,那公孙婉儿日后的生活才真是暗无天日,步步危机了。
更何况,公孙芫又是那样的性子,加上原就偏向贾氏一些,恐怕现在觉着她做什么都是对的。反而是会认为公孙婉儿胡思乱想,小小年纪心思深沉,这样一来,他们父女二人还有什么机会可言?
岂料公孙婉儿听罢却一脸的无所谓,“乳娘,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值得咱们商榷再三。可那人是谁?是贾氏!还用得找咱们费心思?她自己个儿恐怕就要把自己作死了。不信你派个人盯着父亲的书房,我敢料定,她今日,一定会去替我将她自己钉在砧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