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是颁发奖状,奖状都是镶着金灿灿的木框,前面是锃明瓦亮的玻璃。里面印着鲜红的旗帜,上面还都是毛茸茸的。
中间空白的地方,用毛笔写着:奖给勤劳致富带头人某某某。胖子一边看一边摇头,心说话:“这两笔字写的,还不如我呢。”
“胖子,你那个奖状拿错了,”王老杆在他身后捅了一下,胖子这才注意到,上面写的还真不是自个的名字,于是就把奖状跟王老杆换过来,一瞧,还不是自己的那块。
“大伙先举着,马上要照相了,等下台之后再换。”主席台上有一位领导低声说了一句,大伙这才转过身,面向台下,把奖状捧在胸前。一时间,红花配奖状,闪光灯一咔嚓,成为记忆中最光荣的瞬间。
在节奏鲜明的掌声中,劳模代表走下主席台。接下来就该代表们发言,这也是台下观众最盼望的事情,多学习点经验,这才是真格的。
“下面有请兴农公社的代表王永胜报告自己发家致富的经验,大家欢迎。”不用赵县长带头鼓掌,下边的掌声就响成一锅粥。
王老杆愣了一下,这才噌的一下站起来,平时都叫王老杆,这突然一叫大号,还以为不是自己呢。
坐在发言席上,王老杆明显有点紧张,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端起茶缸子,想喝口水稳定一下,立刻就来了尿意,立刻愁眉苦脸地跟赵县长小声说:“县长,俺要上茅楼。”
谁知前面的麦克风已经打开,虽然他的声挺小,可是被扩音出去,全场都听得清清楚楚。大家愣了一下,然后都报以善意的微笑。
赵县长摆摆手,心里不大高兴,看到王老杆一溜烟跑下台,于是又请下一位代表上台。这次是和平公社的张平,他虽然没有王老杆那个神经性腹泻的毛病,但是第一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还是难免有点紧张。
“俺其实没啥好说的,俺是庄家园里长起来的,就知道种地。前年包产到户的时候,家里有了点余粮,还有不少谷草豆皮子。俺就琢磨着,这些东西,扔了也都浪费,就多养了几头牛,又抓了俩老母猪……”
一说到家里这些事,张平也就忘了紧张,越说越来劲,越说越细致,从半夜起来给牛马填料,到母猪下羔子,和老伴成宿熬夜接生,足足说了一个多小时。
虽然都是家里一些平常事,但是听众都是农村人,都听得津津有味,对照自己家的生活,真真切切感觉到奔头:只要再勤劳一点,脑子再转转弯,苦干两三年,没准自个也能成万元户。
赵县长却听得有点着急,感觉不像做汇报,倒像是拉家常。不过,却被王书记用手势阻止。王书记在农村生活工作的经验很丰富,知道说的这些才是最实在的,最有用处的,没一句空话套话,对听众的教育也最大。
台下的其他劳模也都听明白了,原来讲话就是唠嗑啊,把自个那点事叨咕出来就成。于是都忍不住跃跃欲试,一改开始时候提心吊胆的模样。
张平足足说了一个半小时,这才站起来:“俺也不会说啥,也不知道说的中听不中听,反正是把俺的事儿叨咕完了,谢谢大伙。”
下面热烈的掌声又是经久不息,张平一个劲鞠躬,最后一直到他下了主席台,会场这才安静下来。
随后,一位位劳模登台做报告,或者说上去拉家常,每个人的时间都不短,最少的也有半个小时以上。等牛队长讲完了,一上午才讲了六七个,而时间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
这一下也大大出乎县领导的意料,看到大伙都劲头十足,就决定中午休会,下午一点半再继续听劳模做汇报。
人们恋恋不舍地站起来,离开影剧院。胖子去了后台,看到笨小孩和采花人还在那等着呢,旁边还站着一个大姑娘,刚才拎着暖水瓶给领导倒水的就是她。
“黄大哥,什么时候你作报告啊。”大姑娘兴高采烈地向胖子问道,眼神有点发飘。
胖子挠挠脑袋,仔细打量一下对方,这才一拍大腿:“原来你是马丫啊,瞧瞧,俺都不敢认啦!”
马丫就是靠山屯输送到影剧院学习二人转的,当初在屯里还引起不小的轰动,这才多长时间啊,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丝毫看不出一点农村姑娘的影子:嘴唇摸得红艳艳,脸上擦得比白骨精还白,动作也忸怩多姿,难怪都一上午了,胖子也没认出来。
“马丫妹子现在可是台里的红人,县里开会的时候,都是她给端茶倒水,现在正跟赵县长家的大小子处对象呢。”笨小孩心思单纯,绘声绘色地跟胖子说着。
马丫则扭了一下腰身:“小孩哥哥,你再瞎说人家就不理你了。”
胖子咂咂嘴,觉得有点不是滋味,于是劈头问道:“马丫,你的二人转学会几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