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静白就站在两具尸体的不远处,和总办外勤组的组员们一样一时之间没靠前去,他们是多多少少抱着追踪阵出错的希望来的,但是这一幕太惨烈,谁也说不出话来。
四下死寂之时,戚烽绪却忽然动了,他猛地挣开封容的手,跌跌撞撞地往前奔去,习惯了在死者家属靠近案现场时把他们拦住的乘小呆下意识一挡,却忘记了自己还是兽形状态,戚烽绪被体型庞大的他撞得一个踉跄跌在地上,那三枚代表决赛出赛权的钥匙滚在了泥里,戚烽绪还想继续走,全身却像是抽光了力气一样,怎么都站不起来,冷不丁地想起了什么,他慌忙地摩挲着地面把那三枚钥匙找回来,蹭了一手的泥也不在乎,他一边找一边看着季也,一边看着季也一边呢喃,一边呢喃一边哆嗦:“季也,我进了实战决赛了,你、你看到了吗?我在、我在等你呢……你看、看到了么,季也我在等你……”
狄冰巧尽人事地走到季也身边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最后低声地道:“抱歉……”
她的音调极低,字数极少,戚烽绪却像是听见了什么极可怕的事情似的,一下子双目充血地、尖利地从喉咙里出一声哀嚎,那声音凄厉又沙哑,惨烈的哭腔和恐惧的叫喊混杂在一起,使人觉得他似乎才是那个胸膛被开了洞的人,被生生剥离了属于自己身上的血肉,痛得让听的人都觉得好痛好痛。在哀嚎出声之后,戚烽绪的泪腺似乎就被无形的手打开了,透明的泪水瞬间攀爬上整张脸,季也失去的重若千钧的性命好像压在了他身上,让他弯下了腰,整个人都趴伏在地哭嚎起来,他哭得那么用力,脖颈上的青筋都竖了起来,他哭得太伤心了,让看的人都忍不住伤心起来。
后山那么大,戚烽绪的嚎啕却传出了好远好远,鸟兽都静寂下来,似乎在为他觉得悲伤,乘小呆变成人形去扶他,他却已经哭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间或喊着疼,也不知是腰疼还是别的地儿疼。乘小呆没拿准力道,戚烽绪几次还没站起来就已经重新跌回去,浑身上下抖得厉害,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出风箱老化般的吐息声,仿佛下一秒就会把肺腑从嘴巴里吐出来,还挣扎着想靠近季也,可是怎么都使不上力,最后只能徒劳地无助地抓着乘小呆搀着他的手,跌跪在地上,仰着头大口喘着气抽噎着,眼泪不停地顺着脸往脖子钻,脸上麻木,眼里尽是崩溃。
这一瞬,所有人都动容。
擅长安慰人的林映空没吭声,比较会说话的祝孟天几个没在,狄冰巧真的怕戚烽绪被刺激过度了,赶紧使眼色给部长大人,林映空在封容动作之前就直接出手将戚烽绪打昏,在他皱眉时摇头道:“现在他什么都不会听得进去的。”
把昏迷的戚烽绪扶到一边,乘小呆看着他遍布泪痕的脸也很是唏嘘,“我记得戚烽绪的父母都没了,他身边就有个季也知冷知热的……”现在季也也死了,有时候这老天爷真的没法说它公平,有人一生顺遂,子孙满堂,有人孤寡一世,家破人亡。
“映空,把现场围起来。”封容吩咐道,目光落在季也身上。
“应该不止是妖兽狂化这么简单吧,敢送来比赛的妖兽肯定受过训练,也有一定的灵智,季也的木系灵力也和动植物亲近,怎么可能会惹得妖兽狂?”狄冰巧嘀咕着拎着自己的医药箱过去做初步尸检,明明她昨天还给这个人吊葡萄糖,眨眼便是阴阳之隔,这种事真的又无奈又憋屈,她下手的时候还有些迟疑。
别人怎么看那是另说,反正总办外勤组的人都不会把季也的死算作巧合,只不过季也昨天才死里逃生了一次,今天突然就出事了,这和之前的命案形式都有不同,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封容几人都很是头疼。
“初步来看,季也的致命伤就是胸口的这几处刺穿伤,唔,在这个地方……牙齿正好从他的左心房刺过,”狄冰巧不忍地道,“他应该没有当场死亡,被妖兽拖着走了一段路,他拼着最后一点灵力和妖兽同归于尽了。”也许他是想拼命给自己留一线生机的,但是他的伤太重了,即使医疗组就在旁边,也没办法能把他救回来。
众人心里听得都很沉重,林映空侧过身用没在地上摸索过的手碰了碰身旁那个英俊的男人紧蹙的眉头,没怎么用力,只是轻声道:“部长,错的人永远是杀人凶手,我们知道自己真的在尽十二分的力就问心无愧了。”
封容缓缓吐出一口气,“有的时候我只是在想,是不是早一点破案就能多救一个是一个。”戚烽绪的崩溃给他带来的震撼很大,他想到了他在住院时有一次趁着林映空执行任务所以偷溜出去偷偷见百里梦鄢的场景,那时候,刚失去司浅旭的百里梦鄢也和戚烽绪一样,那种藏在眼里的无奈又痛苦的绝望,让看的人都能与之同悲——百里梦鄢甚至还不能像戚烽绪这样哭出来,但是哭出来之后,那种绝望又能减少几分?
心情虽然复杂,但是案子还是要继续查的,这会儿大家总算被封容放养成习惯了,不用他开口就各自找到自己的岗位开始干活,鄂静白在靠近尸体的地方表情奇怪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迟疑地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