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居大内,作为一国之君,每日的生活不过是批阅奏折、管理朝政、往后宫施些雨露等事。闲闷时,千人万车出大内顺御街一路往南,到最南南熏门,于看街亭上看了看京城繁盛之景,状似收割自己的治国之功果。再有春围、秋猎、祭祀诸事,余下皆已不多。
盖因庄穆帝又迷上了寻仙炼药,平日里便会往京城城郊炼丹庙宇去看看,也会时而挑选时机带一撮方士出远门去寻仙。每回出门寻仙,国家大事皆路上操办。选带大臣若干,必是回回都有顾国坤。
凡这些大事不说,庄穆帝平常亦喜歌舞曲艺来解闷,琴棋书画也皆有所知。若再论最喜之事,怕就是邀着人下棋。后妃有棋艺精湛者,也可多得几分青眼。棋友亦有疏近,最近者不外乎还是顾国坤。后来者,是为五皇子许琰。
五皇子许琰才将五周岁余,论虚岁乃为六岁,是为皇后嫡出。因生得面容俊秀,超凡出尘,深得庄穆帝与皇后的喜爱。为五岁孩童容貌而醉者,自然也要担心一个——将来要是长残了那真真儿是戳心窝子呀!
五皇子不仅小小人儿人才出挑,便是诗书礼乐、琴棋书画也是学之轻快。如此还不够,骑射功夫也是钻之不疲。与出身便带异象而来却半点不凡未体现的顾家四姑娘比起来,这位倒更像是神仙转世的主。
今儿便是庄穆帝支人去宣顾国坤进宫的空儿,又拉了这位小不点来先垫补着下棋。棋逢对手精神爽,便是局中难下。顾国坤进了宫,两人还在抗衡之中,是以先行了礼,后老实站一旁瞧着。
庄穆帝食指中指轻钳,夹了一颗棋子,往盘上落,却说:“朕瞧着,你那闺女并无出挑之处,如今可瞧出了些许别的?”
顾国坤把目光从棋盘上收了,回话道:“回皇上,尚且没有。”
庄穆帝落了子,直起腰,回头看了顾国坤一眼,“也快要两周岁了罢。”
“过了年,到二月十四,正是两周岁。”顾国坤老实回话,心里也是没底。先前那般笃定顾长生不凡,这会儿也不敢笃定了。且又不能骗皇上,欺君是大罪。
庄穆帝把注意力又往棋盘上收了收,落了子继续说:“且再看看,等再大些,请先生教着识些字,讲些道法之事,或有不同。”
“微臣怕……”顾国坤欲言又止。
庄穆帝不回头道:“异象又作何解释?且信且一试,若是不成,朕也不怪你。长生一事,且不是朕一人求过,又有何人得过?朕虽想得,却也守着本心,万不会真迷了心窍。”
“如此微臣也就放心了。”凡事都过犹不及。
坐在庄穆帝对面的五皇子只当没听到一般,只顾下棋。又一轮压制庄穆帝,脸上什么表情也无,庄穆帝却蹙了一下眉:“平日里都跟谁练来?”
“父皇,儿臣自己琢磨来着。”五皇子回道。
庄穆帝把手里的棋子一丢,瞧了五皇子数眼,最后说:“再来!”
五皇子:……顾太师救命!
顾国坤偷偷指了一下棋盘,眼神鼓励五皇子好好下,五皇子抽了一下嘴角,只好闷声再度下棋。
庄穆帝心在棋上,也懒怠再和顾国坤说话。一盘下毕,赢下棋局,才觉得头顶的天儿又亮了。罢了,不忘说:“琰儿,善学好学是好事儿,万万不能学坏了脑子。你还小,这般不要命的法子,不为上策。”
许琰:==何时见过自己不要命来?
嘴上却道:“儿臣谨听父皇教诲。”
顾国坤站旁边都忍不住清了下嗓子,这世间为父者,只有督着孩子专心学业,不能落了人后的。倒还有这般,拉着孩子的后腿儿不叫人学习的?
“你又怎的?”庄穆帝回头一问,顾国坤反应灵敏地忙又俯了俯身道:“回皇上,晌午吃得咸了。”
“赐茶。”
宫女捧茶上来,顾国坤谢恩吃茶。吃罢茶,皇上微疲,也不留顾国坤下棋说话了,自让他又回去。
小不点许琰一身飘然贵气,与顾国坤一道出御书房,刚跨过门槛就问:“顾太师,带异象出生的那位,真的是一点儿不凡也没有?”
顾国坤矮着身子看向许琰,瞧着还是不算大的孩子,说话做事却总有些超年纪的意味,只道:“做大臣的还有欺骗圣上的道理?”
“怪哉……”许琰幽幽地吐了这俩字,便与顾国坤别过,自回住处去了。顾国坤瞧着这小大人一样的许琰,见着他走远,自个儿也摇摇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