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位于上京旧城与外城之间,坐落横街之上,西临太学,要到莱国府不过是转个弯的路程,实在很近。顾名弘在此上学,每日间带个书童,再要个牵马小厮,并不多带其他什么人。他也是个安分省事的,从来不与同学间闹什么事,是以也不需多少家仆跟着。
如今封子晏也入了监学,每日都与顾名弘在一处探讨学问。盖因顾名弘年岁长,学习时日又长,是以封子晏有读书不懂处便来问他。顾名弘性子好,也是从不推辞,但有问题,牵扯其他相关一二,尽数讲与封子晏听,讲罢仍不忘提一句:“学习要活,做到举一反三是为慧者。”
封子晏都点头称是,罢了总也不忘问一句:“荀妹妹最近如何?”
顾名弘拿书敲他头,“读书的时候,哪里需要你关心这些个?”
封子晏抿唇含笑,不答这话,拿书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今儿到了下学时间,顾名弘仍旧如同往日一样收了书本,在大门外与封子晏辞过。嘱咐他的一众小厮好生照顾,自个儿便上马回家去了。从横街往东,到十字路口左转入保康门街,走不多会便到了莱国府。
到大门上下马,小厮牵了往马厩去,顾名弘自往院里去。原不知家里来了亲戚,到家后也如同往常一样,却听得自己留在家里的小厮来说:“老爷叫二爷下了学往他书房去呢。”
“老爷可说有什么事儿?”平日里顾国坤少有查他功课的,这会儿叫他过去,莫不是查功课的?正想着呢,又听得小厮说:“二姑太太回来了,带了鲍家二爷来,正在老爷书房里,等着二爷呢。”
“这样……”顾名弘会意,又折身往顾国坤的书房去。进屋绕过屏风,就见得顾国坤与鲍家老二正坐在太师椅上,先上去给顾国坤请安,又与鲍老二问好。鲍老二站起身来,也是笑着行礼,又说:“许多时日不见,你就长成这般模样了,啧啧……”水嫩水嫩的。
顾名弘笑得温润,“确是好多时日不见,鲍二哥也比以前瞧着高了壮了些。”
两人寒暄几句,顾国坤便叫小厮又搬了椅子来,仍旧三人坐下说话。这鲍老二是鲍夫人的第二个儿子,如今年有十八,比顾名弘大三岁。媳妇早娶了,这会儿也没带来上京,丢在家里。鲍老二也是个斗鸡走狗寻花问柳的主,不过是被家里人逼着,学了些书,如今进京赶考来了。
顾国坤把鲍老二进京赶考的事儿一说,又问顾名弘:“今儿叫你过来,不全为了让你跟你二哥见一面,私下见时也一样。只要问你,这一回的秋闱,你考还是不考?”
问罢见顾名弘没即刻就回答,又继续说:“若是考,有几分把握?把握不足,我却还是不建议考的。要考时,定要有□□分把握,中了举,一鼓作气在春闱里再中进士才好。若只中了举,不能考上进士,再要读书三年,这三年怕你也不能安心读了,到时再考进士更难。”
顾名弘听罢这话,微微沉思了一会。旁边鲍老二碰了他一下,出声儿道:“刚来我便听说了,你读书极好。这会儿也不小了,该去考一考。也陪我一道,我也不孤独不是?你这会儿不去,还要再等三年呢。”
顾国坤看了看鲍老二,没说什么话,又把目光转回到顾名弘身上。顾名弘想罢抬起头来,迎上顾国坤的目光道:“老爷再容我思量思量,却不是这一时就能定下的。决定要考时,我与老爷说便是。”
顾国坤点头,自不干涉顾名弘。这学习学得如何,是否有把握,又有几分把握,都是外人没法说的。顾名弘这会儿也不小了,他的事儿就让他自己拿主意。他这个做亲爹的,也能少费些心思,儿子也能独立。
说罢正事儿,顾国坤就放了鲍老二和顾名弘出来。一出书房鲍老二就双手掐上腰长舒一口气,看向顾名弘道:“难得来了京城,可得带我出去好好看看。这京城风光,与南边儿又有不同,实为繁盛,不能叫我白来了。”
“二哥哥不是来赶考的么?”顾名弘转头看他,“又要出去玩儿,可见是要散了心的。不如静下心好好温着书,到时入了闱,把握也足些。考了功名回去,姑妈和姑夫也就放心了。”
“成日天温书,还没有闲的时候了?”鲍老二挑了挑眉,“这刚来上京就被闷死了,哪还有心思静下来看书呢?劳逸结合,方为善法。”
顾名弘笑了一下,“玩还有玩的道理?”
“那是,万事万物都有万事万物的道理。”鲍老二道,说罢又问:“这上京里里外外,你都玩过哪里?”
“常游城郊,那些道观庙宇皆有涉足,与同学一处,作诗联队,时而饮酒助兴。”顾名弘不紧不慢道,说得十分风雅,却把鲍老二听傻了,还问:“再有?”
“并没有其他。”顾名弘答。
鲍老二一拍脑门,原还指望这顾名弘带他出去浪一回京城的,看来是指望错人了。拍完脑门又看向顾名弘,不敢相信地看着他问:“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哪有男人不出去玩的?只怕是只有书呆子了。
顾名弘不气,仍笑,说:“那酒肆、瓦子、妓/馆里,真个就好玩了?并不见得。”
“你且玩都没玩过,又如何知道?”鲍老二眉毛抬得老高,“再者说了,这都是寻常寻乐之所,你竟真没去过?你若真没去过,我只能当你是傻子了。”
顾名弘笑着摇了摇头,“我自然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