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回与试中举人者有六千多人,皆来上京赶考,而中进士者则只有寥寥三百人。在这三百人里,又有许多是考了数次,妻妾成群,年华不再的。若再论样貌和家世,那可挑得出的,未成家又皆样貌好家世好的,更是寥寥不剩几人。如是,顾名弘自然成了各家争相要抢的女婿人选。那上门的媒婆,只差把门槛都踏破了。
而顾名弘自与家里人喜乐庆贺一番,仍旧安心温书准备殿试。上门的媒婆,找的不过都是高老太太和蒋氏。一时间各大王侯将相家中但凡有年龄相仿的闺女的,多多少少都会托人来府上走一走,把自家姑娘大肆夸赞一番给高老太太和蒋氏,希望结这门亲事。高老太太和蒋氏直要看花了眼,不知该挑哪家的好。这一要挑家庭,二还要挑姑娘样貌人品,平常知道的倒好,不知道的还要打听一番,实在不能随便定下。
而那边儿子没考上,闺女又没了嫁进顾家的希望,连在今年的进士中挑一个人也挑不出。便是挑得出,人一打听这鲍二姑娘十分没规矩无礼剽悍,自然都不愿与她结亲。这把鲍夫人气得不行,却还不得不装着大家夫人的风范。装着也是辛苦,自然就要收拾行装回家去。
高老太太在喜头上,便望人都喜她之喜,自要留鲍夫人下来再住住,一起热闹热闹。平日里瞧着她心宽,自不当她心里郁结。接下来顾家喜事可还要多呢,殿试不知顾名弘能排个什么名次。殿试之后,可得官职,又是喜事。再往后,定下婚事来,在这喜头上成婚,喜上加喜。
而鲍夫人也是想到了这些,才坚决要走的。想着自己若是不走,儿子在这里被衬得十分难看,闺女看着顾名弘成婚,那是更难看——顾家上下谁不知道她鲍夫人和鲍二姑娘之前的心思。便是百般推辞,好话说尽,以离家时日太久、十分惦记、又要回去报信云云为借口,还是说服了高老太太,放她一家回南方去了。这一走,没事也难再来京城走动,各家门另家户,各过好各家日子罢了。
鲍家三人一走,顾府瞬时清静了不少。顾荧却是有些不自在,走了鲍静雯,可不就没说话的人了么?平日里遇到什么事,没处说去,更没人跟自己商议着来。如今家中女孩不多,顾长生与顾萱玩得好,也没她什么事。她便是一个人缩在三房院里,倒不像是自家小姐一般。
顾荧如此,阴氏也是如此。成日天躲在自己院子里,不是教顾荧种种理家管家诸事,便是看顾顾名川。大房那边儿喜庆热闹的,她不过贺上几声喜,以新寡之名不多做参与。顾萱在高老太太处很好,与三房不亲,与顾荧也不亲,自也不常往三房去。等顾长生说了“你要去看看你娘和你姐姐”,她才会往三房走走。
四月殿试一过,顾名弘果中了探花。这边儿高老太太和蒋氏也已经物色好了几家姑娘,中间虽有不快,但总算有个两人都满意的结果。等顾名弘以探花之名入枢密院任了编修之职,家中庆贺一番,那定亲家的事,就提上了日程。
高老太太和蒋氏把顾名弘叫到跟前,把几家姑娘一一与他说了,问他:“你觉得如何呢?若能相好,咱们就叫媒婆直接提亲把婚事定下来了。再要了生辰八字定下日子,把婚成了。”
顾名弘微低了下头,面上淡淡,开口道:“老太太和太太挑出来的,不敢有微词。只是,我也不知这各家小姐品行如何,自是不知该挑哪一个。”
既这般说,高老太太和蒋氏又把这些姑娘种种好的都细说了一番。顾名弘言辞迂回,兜兜转转,就是不挑哪一家的。高老太太有些急毛,微皱眉道:“名弘啊,你这样子没主见可不成呀。你若定不下,就听我和你爹的,我给你定了。你只需等着穿了喜服做好新郎官,其余一概都由我们张罗,不费你的事。”
蒋氏却是瞧出了自己这二儿子有别的心思,也不想太过草率定了这事,毕竟婚事是一辈子的事情,于是忙开口道:“老太太,咱们也是挑了好些时日来挑出这些的。名弘才刚看了,哪里就能做下决定了?还要让他想想,等想好了再定。”
听蒋氏说驳她的话,高老太太心里登时便有些不痛快,开口道:“你也说了,这是咱们花了许多时日才挑出来的,那能是差的?我再与他爹商量一下,也就定下了。又要他操什么心?我还能害自己亲孙子不成?”
蒋氏一笑,“老太太确实不会害自己的亲孙子,我也不会害自己的亲儿子不是?多出两日来,叫名弘自己掂量掂量挑选挑选,又有什么不好?我们满意,他自己也满意,岂不两全么?咱们随意定下了,到头来他不满意,还要暗地里怨咱们呢。”
高老太太被蒋氏这话噎得没了话,原想压她,哪知这蒋氏就是不服她压,还要堵她,着实气人。气了也不好无礼发作,压了半晌看向顾名弘,略不自在道:“名弘,你自己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