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生看着高老太太略显憔悴的脸,再听着她说这样的话,尽是心疼。她把高老太太的手握在手心里,半晌道:“老太太,您不会有事的。想来是您疑心重了,才拖得身子也越发不好。合该放宽了心,也就百病消除了。”
高老太太叹气,回握顾长生的手:“荀儿啊,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指望什么呢?什么时候说去就去了。我也活得够长了,这一辈子没什么遗憾。只有这一桩,是我的心头刺啊。要不能亲眼见你上花轿,我必是死不能闭上了眼睛的!”
“呸呸呸!”顾长生急道:“老太太再不要说那死不死的话!荀儿再听到,可要生祖母的气呢!”
高老太太拍拍顾长生的手,果不说了,又问:“心里有人没有?监学里那么多男孩子,就没一个瞧上的?那皇后娘娘总叫你入宫,可有帮你物色人选?你都十四周岁了,再不能等的呀。要不……明儿叫宝娟找个媒婆来,我亲自给你张罗……”
话说得多了,高老太太还未说完,便是一阵长喘。顾长生忙上去给她顺气,不让她再说下去,自己开口道:“祖母您都这样儿了,还能操多少心呢?我答应您便是,尽早瞧了人,定下来,成了婚,叫您安心。”
高老太太听了满意,点了头,把顾长生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复拉回到面前说:“虽我急些,但也没有胡乱定下的道理。非得瞧准了人,要个性儿好的,对你好的。祖母别的不图,只图荀儿往后能活得开开心心的,也就成了。”
顾长生一个劲地点头,不住说:“祖母,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您好好养着身子,没有什么事情是看不到的。”
安抚罢了高老太太,顾长生也是怅然,又去找蒋氏。与她探说一阵高老太太的身子,蒋氏也觉出了高老太太最近身子越发不好。也找太医瞧了,只是不见效果,便说:“人之将死的时候,想来自身都是有些预感的。老太太怕是真要不行了,否则也总不至于开口闭口皆是生生死死的话。我瞧着她怕得慌,怕许多事自己瞧不见。其中最要紧的,怕就是荀儿你的婚事,所以她才急呢。荀儿,不如就拿你的婚事为老太太冲冲喜,兴许就能好些了。”
冲喜不知是真是假,总归能为高老太太做的,顾长生都想试一下,自觉得想法是好的。只是,这冲喜的话,找谁呢?难道,她要跑去找许琰,跟他说:“咱们成亲吧!”万一成完他成了太子呢?再说,她总觉得还缺什么,没到心甘情愿成亲的那一步。
蒋氏也有考虑,跟顾长生说:“要是成婚,那还得找皇后娘娘。当初罗公公出来传皇上口谕,解除婚约那会,就说了,你的婚事非得皇后娘娘做主才成。就是咱们再急,也得跟皇后娘娘说明了。她若是不管,放了手叫咱们自己张罗,也好办。”
顾长生微怔——这样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吗?想来皇后和许琰早就备好了这步棋,才答应了退婚的。这么一想,心里便有些甜味漫了出来。她当真对他那么重要,要这么费尽心机想把她娶到手么?
虽是如此,顾长生还是去找了老爹顾国坤,一探皇上现今的心思。听到许琰亲口解释了前世的误会,起初不大敢全信的心这会儿也已经慢慢相信了。剩下的,不过也就还有一点疑惑,许琰当真能为了她放弃皇位?唾手可得的皇位?
听顾长生来问立储的事情,顾国坤想了想道:“大皇子想是这辈子也难翻身了,二皇子素来不惹皇上喜爱,如今考虑人选也不过就是三皇子和五皇子。荀儿也知道,皇上与皇后娘娘夫妻情分深厚,五皇子又是才智品行胆略无一不好,皇上心里的人,就是五皇子。与我相商,我亦觉得五皇子甚好。若他做了皇帝,必是明君,可是……”
“可是什么?”顾长生微皱着眉。
顾国坤又道:“你也知道,那五皇子是个淡薄名利的,从来没将那皇位放在眼里过。皇上有意于他,自然私下要找他相商这事儿。那五皇子呢,竟然直接把皇位拱手相让,只说不做太子。要他辅佐君王,他定尽力而为。若不需,他拿自由之身游历百川也是美事。皇上又问他到底为什么,他竟又说了一句‘江山在握不如美人在怀’,差点把皇上给气吐血。皇上就回他‘做了皇帝万千美人皆是一句话的事儿应有尽有’,你猜,他又怎么说?”
“怎么说?”顾长生低声问,心里扑通扑通像塞了只小白兔。
顾国坤道:“他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这不明摆着和皇上抬杠么?把皇后想立他为储的心思给打消了三四分,直骂他是个没出息的,满脑子儿女情长不思军国大事。”
顾长生笑出来,顾国坤瞧出蹊跷,狐疑地问:“五皇子口里的那一瓢……婚事都退了,他又怎么可能……若不是……那又是谁……难道,此时一瓢,彼时又是另一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