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九日终于来了,萧铣按照两天前核实勘印过的名碟,背着一个包裹,内装文具墨案,在朱雀门外与其他数百名贡举考生一起列队等待进入皇城。他寅时三刻就起了身,拾掇齐整后徒步走来;康平坊距离皇城又近,走过三四个坊就到了。
清平干济科目的考生,在准备程序上基本都没遇到差错,这也是因为“志行修谨”科比本科早三天已经考过了,所以清平干济科考生大多提前三天抽时间围观过了场外的手续。
听说志行修谨科的考试更简单,但是考生可以自己努力改变的东西也更少,更看重地方官吏举荐人才时书写的个人德行事迹、乡里功德,笔试不过是一道过场,连文表都不太重视,只要策略文笔尚可,言之有物,加上举荐上写的历史事迹核实后确实无误,朝廷也就会择优选官了。
欧阳询站在萧铣边上,同样好奇地环视了一圈朱雀门外排着的这黑压压一群人,一边盘算一边碎碎念说:“大隋117州,每州举三人赴考,便是351人了。还有各道总管、京官五品以上者也每人可举荐三人……看来所料不差,今科果是有500多人参考了。也不知能取中几人,此前听得开皇七年那次只有取得十数人,唉,今科只怕也是颇为不易。”
萧铣听了倒是不以为意,二三十个取一个,这已经是“老三届”才有的待遇了,一旦一项考试制度日渐完善,考生准备越来越充分,竞争肯定会越来越激烈残酷。能够今日这般,就知足吧。
到了卯时半,朱雀门开了,这年头也没什么拜文庙之类的虚头巴脑,一切仪制如同上朝一般,有宦官响了三下净鞭,便把已经验过身份的考生放了进去。搜检只看随身包袱内的东西,而搜身则是贴着袍子略微捋一下便算完事,免得辱人斯文,这样的搜查,真想夹带实在是易如反掌。萧铣当然是不会夹带的了,不过他也是觉得夹带毫无意义——既然考试答题并不要求一定以四书五经经义阐述方略,夹带小抄又有什么用呢?
几十组宫禁士卒分别搜检,不过半刻钟就把五百多名赴考士子都检查得差不多了,搜到萧铣的时候,似乎负责的兵丁看了名碟后还额外多关照了一下,恨不得把背囊的布料都拆开一般,搜身也着实令人不舒服,萧铣心中暗暗心惊,自忖莫不是京师的内外侯官体系掌握在与杨广不睦的派系手中?不然为何要为难自己?幸好他素来低调,没展现出什么威胁,才让别人不屑于多用下作手段吧。
进了皇城,考场被安排在横街南边的外宫——也就是三省六部在皇城内的属衙区域。
开皇年间的科举纯粹是选官行为,不像后世的科举那般只是一个进士的“资格考试”——宋明时候,中了进士也不一定马上实授官职,只是说你有了进士身份,有了排队候缺的资格,实际的官位,要出缺了才行。而如今科举并非常法,完全是朝廷官员出了缺口才临时考试,所以只要考上,也没有“进士”这个头衔,也没啥等待期,都是直接给官了。
考试与授官的结合,导致了杨坚一朝的考试,都没有礼部什么事儿,从头到尾都是吏部在主持,最多吏部考完给出结果之后,皇帝亲自复核一下过个场,接见一下考中的贡举生,确认一下没有明显不靠谱的家伙,便算收场了。只不过吏部在外宫的属衙场地不够大,所以科举之日少不得临时占用一些友邻宫室开考。
……
萧铣进了场地,寻到座位坐下。考官与军士巡场完毕,到了时辰,便发下试题来。一整天时间,要写两篇骈体策论、两道奏表格式的上书言事之文;另外还命了些小题目,作三首字数文句不限的古风,五言七言皆可。萧铣也知道这些不过是考验考生基本文笔是否粗通,用于筛选掉一些明显作弊混进来的菜鸟,和后世的试帖诗差不多——如果完全作不出来试帖诗,固然会失去考中的可能,但是试帖诗也只要求“作出来、通顺”就够了;最终取中与否,则看策论文表的好坏。前者是通过性的试题,后者是选拔性的试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