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睿谦虚的笑道:“王主任过奖了。”
王主任也笑道:“我没什么事,就随便问问你的情况,你刚离开章律师,怕你各方面多少有不适应。”
“谢谢王主任关心,有些不适应,但能克服。”
王主任竖起大拇指,说:“案源不要太着急,年轻律师都是这么熬过来的,陆贝和的案子进展的怎样了?办的还顺利吗?”
“侦查机关给陆贝和按了一个新罪名:强奸罪,我刚从看守所回来,从陆贝和本人的供述来看,侦查机关涉嫌刑讯逼供,我正准备去写排除非法证据申请。”
王主任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严肃的望着林睿,甚至带着一点愤怒,生硬的说:“排除非法证据?林律师,这是实际处理案件,不是大学里的模拟法庭,你要对你所说的每一个字负责任。”
“王主任,我是认真的,没有开玩笑。”
王主任自然对林睿是抱有怀疑的,不然也不会单独找她会谈,他担心她再度出事,牵一而动全身,影响的可是整个畏法思明所。本指望她安安稳稳的办好这个案子,一步一步积累经验,一步一步慢慢成长,像所有其他律师一样按部就班,却没料到冒出一个“非法证据排除规则”。他王云帆年过半百,办过的案件无数,还未遇到过非法证据排除,这小丫头办案子的年头不长,口气倒不小,难道她故意想搞出一点响动来显示自己的能耐?那不等于瞎弄吗,没有变神话,反而成了笑话,王主任可不愿看到畏法思明所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林律师,我知道你非常的善良,你对你的每个当事人充满了感情,这也是我欣赏你的原因,因为你的情感促使你全力以赴,你处理案件时仅仅考虑的是案件本身,而不会和金钱、名利联系在一起,这是好事情,对一个贫穷的年轻人来说是非常难得的。但是你使的劲不能过大,不能允许感情无限度的膨胀,没错,陆贝和的出点是为父治病,他的家庭也值得我们同情,可这些都不能影响你的判断,你必须按照法律的规定处理问题!林律师,你不可以再重蹈吴大爷的覆辙,你已经犯了一次错误,绝对不能再犯第二次!”
“王主任,我没有胡说,我是有依据的!”
“你的依据是陆贝和一方的陈述,谁告诉你,这就一定构成非法证据!”
“只要存在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作为犯罪嫌疑人的律师,就应该为他的权利去奔走,如果一个无辜的人因为刑讯逼供而被当成罪犯惩罚,即使将来平反了,他遭受的不白之冤和莫名的牢狱之灾,他在监狱中流逝的青春和生命,难道是国家赔偿能弥补的吗!王主任,我是一名律师,我有义务将对我的当事人实施的违法行为遏制在萌芽之中,难道你认为我做错了吗!”
两个人因为情绪激动,互相面对着面红耳赤,王主任对林睿所讲的无以反驳,他并不怀疑林睿话中的含义,在刑事司法领域,要求排除一切通过非法程序获得的证据,其中禁止刑讯逼供是重中之重。在他去年所写的学术论文里,他对“口供中心主义”的弊端逐一进行了分析,对“由供到证”的侦查模式中,侦查过分依赖犯罪嫌疑人的口供,并以该口供为线索,进一步收集物证、书证等其他证据的做法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对深知“毒树之果”的王主任来说,他所怀疑的是林睿这个人,假如这起案件换作章柳,或者曾晓燕来办理,假如他们提出申请非法证据排除,他会确定的,无疑的去支持他们的做法。
望着林睿倔强的,一张不认输的脸,王主任矛盾了,他始终不敢相信一件件离奇的事会生在这个柔弱的小姑娘身上,她是所里律政佳人中最醒目的那一个,为人低调,做事高调,没有刻意学习却将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有激情、谦虚又据理力争,她的身上聚集了他所认可的年轻人的特质,否则在她被记了警告后,他也不会将她继续留在所里。
然而眼下,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能怪王主任太小心翼翼,律师事务所的名声是所有律师的心血,建楼呕心沥血,楼塌却在眨眼之间。
最终,他出一声叹息,“你要慎重。”
林睿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不是不满,而是心痛,她冰雪聪明,怎会没猜出王主任的心思,他认为她办理吴大爷的案子不当,那么对她这次的处理定是不放心的。
她吸了一口气,保证道:“王主任,如果我这次再违反法律规定,给所里添了麻烦的话,我会自行离开,谢谢你。”
王主任点了一下头,他们达成了一个要么办好这起案件,要么离开的协议。
林睿转身打开门,芳芳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望了望她,然后走了进去。林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心脏狂跳不止,人对人的印象即是如此,你要掰正人们对你固有的评价并不容易。她定了定神,事不宜迟,打开电脑认真的写排除非法证据的申请,要求调取犯罪嫌疑人陆贝和进入看守所的体检记录,并要求对陆贝和的伤痕做录像证据。
有人敲门,林睿眼睛盯着电脑,口中道:“请进!”
芳芳走了进来,八卦的问:“喂,林律师,你现在好牛叉啊,居然敢跟王主任叫板。”
“我没跟他叫板,我在和他讨论问题。”
“哇塞,你还真处事不惊哈,你们俩刚刚那大吼大叫的劲,整层楼的人都听见了,什么非法证据排除,你要干什么呀!”
“你在大学里没学过吗?”
“学过吗?”芳芳拖起腮帮翻动眼珠,自言自语道:“没学过啊,这是哪门课程里面的,我完全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