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柳无奈的道:“我明白了。”
挂掉手机沉思,商陆看他的表情仿佛出了重大的事,迫不及待的问:“谁打来的?”
“我们所的主任。”
“他真会挑时间啊,你的前助理又捅什么篓子了?”
“现在不确定她有没有捅娄子。”
商陆的心落了下去,想着林睿没回他的短信是有缘由的,她正在折腾自己的事业吧,想到她办起事来勤勤恳恳的模样,他恨不得此刻能陪在她的身边,像欣赏一件珍世宝物似的静观她的一举一动。
他莫名的兴奋了,笑道:“你们杞人忧天,既然没出事,有必要大惊小怪吗。”
“等出了事就晚了。”章柳重新拿起手机,商陆道:“你给谁打电话?”
“给林睿。”
“你要训她?”
“我训不着。”
林睿刚从检察院出来,见到章柳打进的电话,满腹狐疑,接起来叫了声,“章律师。”
许久后听到她的声音,章柳在刹那间没有缓过神,依稀在他的眼前站着一位朴素无华的少女,扎着简单的马尾辫,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她拉扯衣角喊道:“章律师”,声音脆而生涩。
章柳的心中荡漾一阵涟漪,犹如暖风从窗口吹进来,他们结为师徒后,从来没有分开过如此长的时间,好像已经习惯了同彼此朝夕相处。他顿了顿,长而密的睫毛在光圈里扑闪阳刚之气,大拇指和食指抚摸着下巴,轻声道:“林律师,下班了吧。”
林睿推算了一下笠州和纽约的时差,章律师半夜给她打电话,不止睡不着那么简单吧,况且就算他睡不着,心里念的也不是她林睿。林睿找了处避风的地方,以免扰人的风声窜进手机里,模糊了熟悉的声音,她忽然鼻子一酸,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林睿倚在墙上认真的说:“准备回家了,怎么了?”
她想问:“你在那边还好吗?去看眼睛了吗?”话至喉咙口咽了下去,觉得太煽情,掐指数数,他走了只几天而已。
章柳道:“我就打电话随便问问。”
他还未酝酿好以什么方式开启“随便问问”,而林睿不是那种遇到喜欢的男生打来电话,就快乐的晕头转向的女生,她在感情中是理智的。她知道如果两个人能拿起电话随意聊闲话,并不一定非得说点什么正事,那么这两个人的关系,除了亲人,恋人,即是特别要好的朋友了。而她和章柳的情分,不属于这当中任何一种。他联系她,肯定有事相告,那事情都藏在他的口气里。
她简洁的回道:“章律师你直说吧,国际长途很贵的。”
林睿为他找了个台阶,章柳索性直截了当了,“听说你在办理案件的过程中,涉及到了非法证据排除。”
王主任的嘴巴太快了,立马搬过来一个救兵,林睿道:“是的,我在与陆贝和会面时现的。”
“哦,我记得你说过,你认为我们做律师的,不应该让任何一个罪犯逍遥法外,所以我有点意外。”
“章律师也说过,假如所有的法律工作者都持这种观念,那么要真正实现法治,只会任重而道远,律师应该做法治的助产士,而不是权力政治的分赃者。”
章柳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磕磕碰碰到现今,当他们分道扬镳时,林睿终于领会了当初他苦口婆心传授的律师精神,天意捉弄非要如此,章柳也深感欣慰。他希望这是林睿从心底生出的真心话,是扎根在血液里的坚守,而不是一时情感鼓动。
“行,那你忙吧。”章柳淡淡的说,然后他的嘴角上扬,林睿的影子在他的心中添上了完美的一笔。可他记得之前生过无数次的狼来了的故事,他每次给予厚望,结局都差强人意,于是他又收紧笑容,静静的垂下眼皮。
商陆道:“交流的不顺利?”
“还好,她有自己的思想,睡吧。”章柳主动缩到被窝里,商陆揣着一肚子的问号,问不得,又解释不了,快令他憋出内伤,从窗帘透进来隐隐的白光,天快亮了吧,哪还睡得着。每一个被吵醒的夜,都是望眼欲穿的折磨,他下了床,光着脚走到客厅抽烟。
章柳也毫无睡意,他知晓哥哥的离开,但此刻不愿和人讲话。从客厅飘进来浓烈的尼古丁,那是属于一个寂寞的男人的气味。章柳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很奇怪,两个男人在一起时,寂寞会互相传染,他也有点寂寞了,从林睿想到了白天时的场景。
昨天下午,凌灵带他和商陆到了纽约上东区的一幢别墅,拜访她的忘年交,一位离婚后独居的中年妇女。凌灵喊她子衿太太,据说是因为子衿太太在纽约的设计圈初绽头角时,一位知名设计师对她作品的评价是“悠悠我心”,于是子衿太太的称谓就这么叫开了。
她本人的打扮有种现代感明朗的中国风,髻上插了根玉簪子,剪裁方正的呢制裙上清一色的盘扣,盘扣一个挨着一个,从脖颈处一直垂到腰间。裙摆是无章序的,随着脚步移动时长时短,充满了神秘的美感。她保养的看不出年纪,笑容年轻奔放,同章柳、商陆握手问好,邀请他们共进下午茶。